第422章 牽連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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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大海眼神暗了暗,仿佛想起了什麽令人作嘔的畫麵,深吸一口辛辣的旱煙,似乎要驅散那股記憶裏的腐臭:
    “唉,造孽啊……有個女知青,姓楊,當年在咱村插隊,人挺好,知書達理,白白淨淨的。”
    “幹活也肯下力氣,從不叫苦,老村長對她格外照顧,當自家閨女看。”
    “後來人家回城了,前幾年……大概是八一年開春吧,還特意回來看過老村長和鄉親們。”
    “說是感念咱村當年的情分,想回來看看能不能幫村裏辦點實事,搞個啥養雞場,養豬場啥的。”
    “那會兒政策剛鬆動點,正是好時候……多好的事兒啊……”
    林大海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深深的惋惜和一股壓抑的怒火,又吧嗒吧嗒的開始抽煙。
    “結果呢?”
    林陽追問,預感到不妙,心也提了起來。
    一個回城知青願意回來幫村裏,這在當年絕對是天大的好事。
    “結果?哼!”
    林大海從鼻子裏哼出一聲,眼中迸出怒火,煙袋鍋捏得嘎吱響。
    “孫老二那王八犢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當年在村裏他就對人家楊知青不懷好意,賊眉鼠眼,動手動腳。”
    “被你爹我們幾個年輕後生堵在草垛後頭狠揍過一頓,老實了屁大一會兒。”
    “可這該死的混蛋狗改不了吃屎!人家楊知青回村那幾天,住在原來知青點的老屋,他賊心不死,色膽包天,竟然……”
    “竟然半夜三更,摸黑,撬開了人家女同誌的窗戶!”
    林大海氣得手都在抖,聲音也高了。
    “他想幹啥?啊?!還不是想毀了人家姑娘的清白,逼人家嫁給他這二流子?”
    “或者仗著這事兒,要挾人家幫他這坨爛泥回城?他那點齷齪心思,村裏有點腦子的誰看不出來!”
    “那……後來呢?沒出事吧?”林陽心也提了起來。
    這年頭,姑娘家的名聲能壓死人。
    “萬幸啊!老天爺開眼!”林大海吐出一口濁氣,帶著後怕,“你劉嬸子,就西頭老劉家媳婦,那天晚上鬧肚子起夜。”
    “正好瞅見孫老二那狗東西鬼鬼祟祟,往知青住的老屋那邊摸。”
    “黑影綽綽的,覺得不對勁,鞋都跑掉了,趕緊跑去拍老村長家的門!”
    “老村長一聽,那還了得?立馬敲鑼喊人!帶著我們幾個後生提著棍子,鐵鍬衝過去的時候,那畜生剛撬開窗戶,一條腿都跨進去了……”
    林大海搖搖頭,沒再說下去,但臉上的後怕和憤怒說明了一切。
    昏暗的油燈下,他額角的青筋都蹦了起來。
    “人家楊同誌是懷著對咱村的念想和感激回來的!結果差點……”
    “唉!那姑娘嚇得不輕,第二天天沒亮就走了,連句話都沒留。那養殖場的事,自然也就黃了,連個影兒都沒了。”
    “你說,這種斷了全村財路,毀了人家姑娘一輩子名聲的畜生,不該打死嗎?”
    “村裏人恨得牙根癢癢,他在村裏一天都待不下去!老村長跺著腳罵,要打斷他的狗腿!”
    “要不是他哥孫富貴不知從哪弄了張推薦信連夜把他送走,哼……”
    林大海重重哼了一聲,一切盡在不言中。
    林陽聽完,心裏也是一陣發堵。
    他完全能想象,一個懷著報恩之心回來的女知青,遭遇這種惡心事,對村裏那份淳樸的感情會瞬間崩塌成什麽樣。
    而村裏人眼看著能改善生活的希望破滅,那股子憋屈和怒火會有多洶湧。
    難怪孫老二要跑。
    也難怪他大哥孫富貴後來在村裏更加破罐子破摔,成了滾刀肉。
    不過,林陽轉念一想,孫老二剛才說“跟他大哥商量好了”,八成是放屁,是給自己臉上貼金。
    以孫富貴那自私自利,損人不利己的滾刀肉性子,自己撈不著的好處,能讓給這個“毀了老孫家名聲”的弟弟?
    絕無可能!
    孫富貴不拿糞叉子把他叉出去就算客氣了!
    這孫老二,回來就奔著磚窯廠的名額,肯定沒安好心。
    就在林陽琢磨孫家這攤爛事時,村裏關於磚窯廠租地款的章程也定了下來。
    雖然不少人覺得,老村長開口要五千塊實在“獅子大開口”,心都提到嗓子眼,怕把八爺這尊財神爺嚇跑。
    但老村長罕見地拍了桌子,力排眾議,聲音洪亮:
    “這事兒就這麽定了!白紙黑字,按手印!有啥簍子,我一人頂著!天塌下來,我這把老骨頭先扛!”
    “豁出去這張老臉,就想給咱村老少爺們兒多掙點嚼裹兒!算是我這個當村長的最後給大家辦件實事兒!”
    他沒法說是林陽授意的,隻能把“責任”全攬自己身上。
    可這心裏,到底還是像揣了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
    而靠山屯那邊,從新任村長張大春口中得知這個數字,更是炸了鍋。
    承包費五千塊!
    他們覺得這根本不可能!
    當初八爺就是嫌他們一萬塊的要價高才鬧掰的。
    現在兩個村的地加起來,開口就要一萬塊,這不是癡人說夢,拿八爺開涮嗎?
    靠山屯村公所裏,新官上任的張大春被村民七嘴八舌的反對聲吵得腦仁疼,像霜打的茄子。
    借口要去小解緩口氣,一出門就撞見林陽背著那把擦得油光鋥亮的八一杠。
    肩上斜挎著沉甸甸的子彈袋,棉帽子護耳翻起,露出凍得微紅的耳朵,看架勢是準備進帽兒山打獵。
    張大春眼睛猛地一亮,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三步並作兩步衝過來,粗糙皸裂的大手一把拉住林陽的胳膊,臉上又是焦急又是懇求,還帶著點窘迫:
    “陽子!陽子!大侄子!你來的正好!有件天大的難事,叔實在沒轍了,腸子都愁斷了!”
    “想求你給指條明路,也……也求你幫叔在八爺麵前遞句話,說說情!”
    “我們靠山屯的鄉親們……唉!都覺得這五十年的地租,我們壓根沒臉收!臊得慌!”
    “畢竟是我們有錯在先,張老根那王八蛋帶人堵路鬧事,差點壞了八爺和你的大事!捅了大簍子!”
    “我們……我們這算是賠罪都來不及,磕頭作揖都嫌不夠,咋還能腆著臉要錢呢?”
    “可八爺和你那邊,又非要我們拿錢……這……這到底該拿多少才合適?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落好!”
    “我們實在是……沒那個臉皮張這個嘴啊!跟架在火上烤似的!”
    “鄉親們罵我張大春這個村長窩囊,我認!可這錢……咋要啊?”
    林陽正琢磨著孫老二這檔子爛事,冷不丁被張大春拉住,聽了對方竹筒倒豆子般的訴苦,才明白過來靠山屯的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