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蠢驢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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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程意回神,將名帖還與風吟,“天寒,帶她來暖閣吧。”
    恭王府外,一妙齡女子站於門廊下,她容貌出眾,一襲飄然白裙,膚白如雪,貴氣逼人。
    寒風呼嘯中,管事嬤嬤迎來,孟敏姿態翩躚地跟隨她的指引,穿越前殿,一路行至後宅。
    暖閣內,王妃已端坐於主位,見到她來,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
    孟敏淺笑著向她行禮:“姐姐近日可安好?妹妹特來探望。”
    她的貼身丫鬟蘭心將一赤色錦盒呈上。
    “這是一對翡翠滴珠暖耳,既禦風寒,又添華貴,江南名匠獻給爹爹的,整個京城唯有兩幅。”說著,她抬起右手手臂,輕撫自己耳垂邊的墜飾,狀似親近地俏皮一笑,“姐姐可莫要說,妹妹不想著你。”
    “妹妹有心了。快坐。”孟程意示意管事嬤嬤接過錦盒,隨後吩咐:“風吟,上茶。”
    孟敏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嚐出是君山銀針的味道。
    不光是貢茶,還是上好的品質。
    倒是小瞧這恭王府。本以為七王爺自幼病弱,壽命所剩無幾,又不得聖上喜愛,孟程意嫁過來過不了什麽好日子。
    可獨享這王府後院,喝著貢茶,身邊仆人前呼後擁,暖閣銀骨炭更是不要銀子般地燒……孟程意的境況倒是比她想象的舒坦得多。
    眼底劃過一絲忿恨,孟敏心中冷笑。
    嫁給王爺當正妃又如何?說著好聽罷了。誰不知道這恭王活不過二十,待王爺薨逝,看她還能得意什麽。
    “姐姐,妹妹此次前來,是有一事告知。”
    她做出一副羞澀的模樣。
    心中對她的婚事一清二楚,然而孟程意麵上還是裝出幾分好奇,“哦?”
    孟敏放下茶盞,起身走到孟程意麵前,裝作羞澀地扯拽手帕,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說:“父親為我安排了婚事,下月便要提親了。慶元五年名動京城的新科進士,皇甫永,姐姐雖見識短淺,應該也聽說過吧?”
    皇甫永,年僅二十五歲,現為翰林學士,深得宰相賞識,前途無量。
    她驕傲極了,輕蔑地看著孟程意,揚了揚眉,“他,便是我未來的夫婿。”
    “皇甫大人豐神俊朗,潛力非凡。”孟程意平靜地說,“妹妹喜得良緣,之後日子必然過得順遂舒心。”
    “哪裏比得上姐姐呢,姐姐可是王妃啊。”孟敏唇角勾起譏諷的弧度,“不過呢,這也理所應當。姐姐是嫡長女,身份尊貴,好東西總得先緊著姐姐!”
    自小到大,孟敏最愛提“嫡”“長”二字,麵上看是遵規守禮,敬重姐姐,實則是時刻提醒孟程意:嫡長女又如何?你娘是正妻又如何?相國府還不是無人在意你?
    她不屑於維持麵上的體麵,眼底的譏諷都快要溢出。
    這種話聽了幾年,孟程意內心實在掀不出波瀾。
    她淡然一笑,卻惹得孟敏越發惱怒,口不擇言道:“不過,妹妹聽聞恭王身體不太好啊,姐姐可要好好照顧王爺啊,免得哪天沒看住……”
    話說一半,她半掩口鼻,低笑不止。
    站在孟程意身後的風吟忍無可忍,抬眼直視她,眼底的怒氣快要噴出。
    耀武揚威完,孟敏揚著下頜,得意洋洋地走了。管事嬤嬤去送她們主仆二人,暖房內隻剩孟程意與風吟。
    早在王妃嫁進王府之前,風吟便聽說過,宰相家的二女兒性格張揚、恃寵而驕,以前沒少欺負王妃。
    可聽聞與親眼所見到底是不一樣,這孟二小姐真是不懂半點尊卑,囂張跋扈極了!
    看向平心靜氣飲茶的王妃,風吟為她不忿,也為久病不愈的王爺不忿。
    王妃端莊守禮、賢淑謙和,伺候王爺從來都是親力親為,毫無怨言,即便對待下人,也格外寬厚。她入府半月,整個王府誰也挑不出她半點過錯。
    這麽一個良善的佳人,憑什麽讓那些牛鬼蛇神欺負?
    孟程意起身侍弄暖房裏的一株蘭花。
    風吟跟在她身後,忍不住說:“王妃,恕奴婢多嘴,這孟二小姐對您多有不敬,她下回若是再來,您可以不見的。”
    孟程意扭頭看她一眼,眼神溫柔,“無礙,這不算什麽,這麽多年以來,我也習慣了。”
    風吟既嫌她心軟,又恨她受委屈,一張白淨的臉都皺成了一團。
    她生著悶氣,卻沒注意到,王妃說完那句話,便撿起手邊一根表麵光滑的木棍,在泥土中劃出字樣:蠢驢。
    看著這兩個字,孟程意默默勾唇。
    這二妹雖然蠢,今天這一趟來得倒是不多餘。
    她要在王府眾人麵前塑造出溫良的形象,隻靠寬厚待人還不夠,最好還能有旁人佐證。
    上哪找比她孟敏更合適的人選?
    不動聲色地破壞掉字型,孟程意放下手中木棍,坐回主位,同時向風吟招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
    風吟知她仁厚,沒有推躲,乖乖坐下。
    “風吟,你有所不知,我和她呀,情況特殊。”孟程意捏起一塊芙蓉糕,一掰兩半,分與她一塊。
    隨後娓娓道來:
    “我娘和她的生母胡姨娘在入府前便相識,兩人情同姐妹。可惜造化弄人,不得不共侍一夫。起初倒也還好,麵上過得去。
    直到我和二妹同年同月降生,爹爹為節省府裏用度,將我倆的滿月酒與周歲宴同辦,至於日子,皆以我為準。
    胡姨娘心中不平,哭鬧了好幾回,也攛掇二妹仇視我。
    娘知道她們母女委屈,便教導我多包容二妹。我倆自小一同長大,她雖時不時搓磨我,倒也沒做出太過分的事。
    再後來…娘生病離世,我在府內沒了依靠,空有一個身份,又不會討爹爹歡心。若不是二妹時不時來我屋裏,扔給我一些她穿不完用不上的,我怕是都挨不到出嫁。”
    孟程意笑著,拿起後方的那個錦盒,將裏頭的一對耳墜拿出,“瞧,她話雖說的氣人,送來的卻是好東西。”
    風吟聽罷,心中很不是滋味。
    王妃向來節儉,區區一對耳墜就能讓她這麽高興?這翡翠成色這麽差,跟她孟敏戴的根本不是一個品質的!
    府中無事,兩人便在這暖房中待了許久。
    聽到後麵,風吟也聽明白了,王妃措辭再怎麽溫和,也難掩那胡姨娘狼心狗肺、恩將仇報的事實。
    她忍不住問:“您不恨她們母女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