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心杯，第五輪：職業九段·橘雅人迎戰職業七段·鹿涼。
    然而，這還是橘雅人在農心杯上首次陷入劣勢，甚至有了一絲全麵潰敗的預兆。
    光是一個大雪崩的局部結束，白棋就已經大幅度領先。
    比賽現場，橘雅人猛地攥緊了手中的黑棋，早已沒有了先前的從容，暗想道：“小尖……總是這種怪招冷手頻出，這樣的棋手，真的是在今年才剛剛登上職業棋壇的新人嗎？”
    鹿涼就這麽無視被靠壓的棋子，先手交換掉尖刺的順序。
    橘雅人深吸了一口氣，他考慮到白棋俯衝下來之後，會有一手強行挖斷黑棋的招式，便隻能落子護住陣地。
    鹿涼也夾起一枚白子，簡單頂住。
    黑棋長，白棋就斜飛出頭。
    因目數嚴重不足，此時的橘雅人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了，也隻能優先粘住了右側的斷點，盡量爭取實地。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雙方夾起棋子，接連落子。
    棋盤中，不停回響著空靈的落子聲。
    因先前的長考，橘雅人的時間已經不剩多少了，不過……他先前的計算已經延續到了數十手之後。
    “在落後十目棋的情況，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無論如何，都必須要挽回那十目棋的優勢！！”
    想要挽回敗勢，就必須用最狠的招法！
    橘雅人的神色已是凝重到了極點，俯著身子夾起一枚黑子，“砰！”的一聲，直接強硬的割斷了白棋。
    借著鹿涼打吃黑子，橘雅人也從外側反打，將白棋封鎖了起來。
    黑棋101手，封罩。
    白棋102手，從中央侵分。
    雙方各自脫先了一手，這才回頭處理起了正在纏鬥的棋子。
    黑棋壁虎斷尾，放任白棋衝斷之後強勢出頭，白棋則是就地做活。
    棋行至此，乍眼一看，整個上半邊都成了黑棋的隱性潛力。
    但是，先前殘留在左半邊的黑子，也被鹿涼順勢衝斷。
    可現如今，橘雅人的實地大規模落後，已經無法容忍丟棄任何的目數了……他短暫消耗掉了三分鍾的寶貴時間，便夾起了一枚黑子，強硬的跟著白棋爬了一手。
    從現在起，他連一個子，都不會再讓給鹿涼了！！
    黑棋貼，白棋就長。
    黑棋立完之後再小尖連回，看樣子已經暫時安定了。
    橘雅人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還有半邊棋盤沒有落子，隻要能讓這一塊棋安定，接下來，他將賭上一切手段殊死一搏。
    但就在這時，鹿涼也停止了壓迫式的落子。
    他斜眼瞄了一眼，自己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出頭，便用這充裕的時間長考了起來。
    見鹿涼低垂著眼簾，靜謐深思的樣子，倒是讓無數少女觀眾心中有點兒小鹿亂撞，一時之間心猿意馬。
    “鹿涼同學，下圍棋時，真的要比學習的時候專注得多呢。”
    “他真的，特別喜歡圍棋呢……”
    望著5D裸眼大屏裏的鹿涼，別說是蘇雯雯了，就連跟著她一同逛街的女孩子們都不禁看呆了。
    甚至都有人，暗中羨慕起了蘇雯雯。
    如果女生這一輩子，沒有被鹿涼這樣的男生拒絕過一次表白，那她們的青春一定是有遺憾的！
    夏國棋手團和櫻國棋手團的觀戰室內，眾多職業棋手們皆是屏息凝神。
    任誰都能看出來，白棋已經有了大幅度的優勢。
    隻要能將10目領先維持到官子，鹿涼就能贏下比賽。
    但是，橘雅人一定會用盡一切手段，將局勢攪渾。
    越是頂尖的職業棋手，後續爆發的棋力就越是頑強，越是恐怖，一旦掉以輕心便會萬劫不複！！
    裴玉九段，楚霄七段，吾念九段三人皆是暗自鼓勵道：“鹿涼，一定要贏下來啊！”
    “這個局部一旦放任黑棋全身而退，可能會為最後的拚殺埋下伏筆，所以，不能就這麽讓黑棋那些被切斷的棋子，輕易逃離！”
    遙望著屏幕上的棋局，國手·施月刑翻轉著手中的棋子，若有所思：“鹿涼這時長考，有點讓我想不通啊。”
    “這個局部，好像也隻有擋下去一種下法了，雖然逼迫黑棋就地做活也不壞。”
    鹿涼手握優勢，完全不需要跟黑棋拚命，隻要想辦法抵擋住橘雅人最後的反撲就足夠了。
    而櫻國棋手團和櫻國的棋迷們，則是已經處於高度警覺的狀態。
    圍棋裏有一句至理名言，長考出惡手……
    而鹿涼在這種時機長考，也不禁讓他們的心中多出了一份期待。
    櫻國直播間，評論區議論紛紛：
    “鹿涼七段不直接擋下去，就意味著他一定不會擋下去的，想擋的話早就擋了！！”
    “是啊，隻求鹿涼下的別那麽穩健，至少也要給我們的橘九段留一點兒機會啊，別擋，別擋，別擋啊！！”
    “我昨晚才剛剛成為橘雅人的新粉絲，可不想見到他就這麽落敗啊。”
    “如果白棋擋下去，黑棋就隻能搬粘做活了……但這樣一來，白棋再虎補斷點，黑棋外側的潛力也會被消掉不少，也會導致最後拚命的機會大降啊！
    “別想得太美好，就算執白的那位棋手不想擋下去，估計也會下小尖封鎖，最後的結果也是差不多的。”
    “別管擋不擋的了，橘九段的時間僅剩十多分鍾了，我隻想讓鹿涼多思考一陣子，好讓橘九段趁著這段時間多計算一會兒！”
    櫻國棋迷的希望，幾乎都寄托在鹿涼的一念間了。
    十分鍾，二十分鍾……
    這下子，鹿涼也長考了二十分鍾，方才從棋盒裏夾出了一枚白子。
    頃刻之間，鹿涼手中的白子宛若一道純潔無暇的光束，精準落在了“擠”的位置。
    白110手，3行7列，擠！
    鹿涼七段……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就這麽走了一手毫無目數的愚形單官。
    “什麽？”
    “擠？”
    “這還是人嗎！！！！”
    “他怎麽能下出這樣的棋形啊！！！”
    但是，在意識到這手棋所圖的瞬間，橘雅人的瞳孔就已是凝縮成了針孔狀，失聲道：“擠？”
    這怎麽可能……
    “難不成，在這個怪物眼裏，棋形和棋理都是毫無意義的東西嗎！？”
    “他為了賺取那麽一丁點的優勢，乃至1目棋的優勢，就能夠舍棄一切嗎！？”
    鹿涼這毫無底線的一手擠，已經完全突破了櫻國棋迷的心防，更是讓無數職業棋手們瞠目結舌。
    但凡是一個正常的人類，都不會想到這種醜陋的落點。
    不，不如說……就算真有那麽一兩個怪胎能想出來，都絕不可能往這個方向落子！
    這事關於職業棋手的棋風和尊嚴，而鹿涼這一手擠，絕對是今年出現的……最惡劣、且最難看的棋形！
    莫氏道場內，白嫣姐等人已經完全看呆了，怔怔的說道：“鹿涼這小子，真就敢下出來啊？”
    但毫無疑問，隻要是棋力非凡的職業棋手，都能意識到……
    這一手擠，絕非如它的形狀是一招惡手；反倒是蘊含著無比複雜的計算，是一招最純粹的妙手！！
    “太詭異了，明明是一招愚形，但是有了這種東西，如果黑棋再選粘上就地做活，活得要比之前少一目。”
    “20分鍾的長考換1目棋，但是，在這已嚴峻無比的局勢下，橘九段真的還能容忍葬送一目嗎？！”
    沒錯，絕不可能！！！
    橘九段決不能容忍，這如此惡毒的一招！！
    他果斷夾起一枚黑子，落在了彎的位置，任由白棋挖在了黑棋的斷點，再小跳出頭。
    “嗯……”
    “跟我預期的下法差不多。”
    鹿涼神色如常，早已料到了橘九段不甘願在虧損一目棋的情況下就地做活。
    他拾起一枚白子，冷靜的點在了黑子的一路，正式連回白棋。
    棋盤的空間再度被縮小，但鹿涼所擁有的10目棋優勢，依舊不可撼動！
    到了這一步，橘雅人的心跳速度也在逐漸加快，情緒異常激動。
    他已久許久，未曾在棋局上感受過這樣的壓迫感了！
    這樣的景象，不由得讓他的思緒回到了兩年前的那個夜晚。
    但是……
    現在的他已經無暇分心，也隻能超越過去的自己了！
    橘雅人拆分緊逼白子。
    鹿涼默默觀察了橘雅人一眼，他知曉，如果這個時候拆四、甚至是拆三，橘雅人都一定會想辦法打入，不……就連拆二，橘雅人都有可能會瘋狂的透點在白棋的二路。
    因為，攻擊這一處的白棋，就是黑棋唯一獲勝的希望了。
    所以，眼下還是拆二好了。
    鹿涼夾起一枚白子，弈出了局部最佳的應手。
    即便橘雅人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甚至來到了個位數，但憑借他多年下棋的經驗，還是做出了重要的判斷。
    堅實小尖！
    麵對黑棋的外勢，以及周圍環境的堅固程度。
    白棋想要做活，就必須要付出代價！！
    當然，鹿涼並不打算盲目出逃或是做活。
    他先從左側壓了一手，見黑棋長，再順勢小飛出頭。
    這一手棋在減少黑棋左邊目數的同時，距離右側的白棋子力更近，也算是見合的一招好手了。
    見狀，橘雅人的右手也攥緊了一枚黑子。
    雙方都心知肚明……
    隻有現在！！！！！
    想要發力，就隻有這最後的片刻機會了！！
    橘雅人積蓄了一整局的棋力，將在這最後的攻防戰中不留餘力！
    黑棋125手，就地小跳。
    中盤即將結束，橘雅人自認他不是身懷十七冠，官子世無雙的“名人”，更沒有在收官階段挽回十目的自信，就隻能試圖在這裏鯨吞白棋了。
    這一下子，鹿涼又思考了十多分鍾，便夾起了一枚白子，飛貼黑棋。
    黑棋虎斷，白棋長出。
    黑棋反向長出，白棋再托在黑棋的二路。
    此時此刻，橘雅人正式進入讀秒環節！！
    隨著雙方落子的步調逐漸加快，橘雅人作為曾擁有過十段頭銜，且是老牌的職業棋手，進入讀秒環節後倒是意外的冷靜。
    5次60秒的讀秒，再加上棋局中還有不少可以打僵的地方，已經足夠他完成最後的廝殺了！
    但是，場外的職業棋手們，棋力稍弱一籌的棋手，早已完全看不懂兩人下棋的方式了。
    “等等，這下的是不是有點兒太快了？我還完全沒有算清楚啊！”
    “白棋怎麽就飛貼上去了，這一招有點兒精彩啊，但是黑棋也沒有猶豫，看樣子雙方都算到了這一手棋啊……”
    櫻國棋手團內，所有的職業棋手都已是瞪大了雙眼，視線再也無法從屏幕中移開。
    讀秒環節，這就已經是真正的……最後的殊死一搏了！！
    “加油啊，橘九段！！！！”
    在這農心杯的賽場上，決不能再重蹈兩年前的覆轍！！
    在這一刻，橘雅人臉色卻是愈發平靜，將兩年前的過去拋在了腦後，眼中隻有他與鹿涼的這一局對弈。
    隨著他的算力催發到極致。
    一枚黑子淩空落下！
    整個棋盤中央，竟是被這一枚黑子陽光普照，仿佛又萬千光芒朝著四麵八方波及了出去！！
    殺棋！！！！
    必須要殺！！！
    10目棋子，就隻有10目棋！！！
    黑137手，淩空點刺！！
    “啪！！！”卡在最後一秒的瞬間，橘雅人在落子過後，就以駭人的速度拍下了計時器，神情憤怒：“區區10目棋，就讓我追給你看！！！！！”
    “是嗎？”
    “那就全力以赴吧……”
    鹿涼指尖星光不減，他夾起一枚白子，爬進角部又強勢貼起。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兩人依次落子，快速落子。
    雙方皆是采用了最強的手段，即便棋局已經快要落幕，也不能退縮分毫。
    在鹿涼的眼裏，橘雅人已是猙獰畢露。
    他一邊落子，一邊喃喃自語道：“10目，區區10目！！！”
    黑子那鋪天蓋地的攻勢，化作密密麻麻的光點從天而降！！
    橘雅人接下來的每一招棋，都凝聚著他所有的信念與尊嚴，視死如歸，義無反顧！
    棋盤以極快的速度，迅速縮小。
    落子聲不絕於耳，而那10目棋，卻成為了他終究難以逾越的鴻溝！
    “不可能！！！！”
    “不可能就這麽結束！！”
    橘雅人目眥欲裂：“如果有10目棋的差距，那就跨越過去，如果還是贏不了，那就下出比現在更強的手段！”
    即便橘雅人不小心將棋盒碰到地上，剩餘的棋子散落了一地，“嘩啦”聲不斷作響，可他竟是完全沒有察覺到，隻是攥著手裏的那一把黑子，就準備下完最後的對弈。
    近百年前，曆史上曾有過一場經典的“核爆名局”。
    【就在兩位棋手對弈之時，霎那間一片閃光直射大地，對局室白得煞人，接著烏雲翻卷，狂風夾雜著雨點直撲對局室，門窗玻璃全被震碎】
    【瀨越木然坐在席上，岩本全身匍匐在棋盤上，橋本則被甩到室外】
    【那一瞬間，兩人10公裏外的廣島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可他們卻起身擺好棋盤，完成了最後的對弈】
    從這一點就能看出來，職業棋手在圍棋方麵的專注程度，已經完全超越了人類的極限！！
    幾位工作人員幫忙撿起散落的棋子，橘雅人也做出了最後的抉擇，他完全舍棄了黑棋的外勢，切斷了白棋做最後的困獸之鬥！
    但這麽一來，黑棋也會被分成零散好幾塊棋。
    而在這最後的攻防戰，零距離的貼身戰一觸即發，鹿涼的棋路陰狠更甚，陰惻惻的夾在了黑棋的角部二路。
    這麽一來，黑棋居然又多了一塊不活的棋。
    橘雅人的眼角微微抽搐了幾下，沒想到鹿涼就連做活時，都能弈出這麽惡心，令人想要幹嘔的一手棋嗎？
    要知道，布局一過，AI的優勢就蕩然無存了。
    所以眼下的每一步棋，都意味著鹿涼的真實棋力！
    算力推衍之時，鹿涼的眼裏如若閃爍著美輪美奐的紫色星光。
    他每一手棋皆是詭異到了極點，仿佛能將棋盤貫穿的驚悚棋路，正在不斷挑戰著橘雅人的底線。
    以鹿涼的指尖為原點，那風雨欲來的驚人棋力勝似鈍刀割肉，更是讓橘雅人的心態搖搖欲墜。
    隨著棋局臨近終盤，橘雅人渾身都開始不停地顫抖了起來。
    遺憾的是，他直到此時才完全洞察，坐在棋桌對麵的這個鹿涼，絕非是尋常的職業棋手！！！
    隱約之間，從鹿涼指尖透露而出的力量，是任憑橘雅人賭上一切，拚盡所有手段也逾越不了，完全處於另一個維度的未知生命體。
    雙方結束定型，白棋的優勢已經漸漸擴大到了20目。
    而最後，棋盤左上角那一點兒零星的邊角料官子，可是連3目棋都不到。
    橘雅人縱觀全局，已是找不到任何可以落子的地方。
    最終，他還是無力的癱坐在了椅子上。
    在讀秒聲的流逝下，他以微不可聞的聲音喃喃道：“是我輸了。”
    “是我，輸了……”
    鹿涼點頭示意：“多謝指教。”
    【農心杯第三日，第五輪】
    至此，被櫻國全體棋迷給予厚望，強勢回歸的櫻國先鋒橘雅人，中盤負。
    在這一天，鹿涼那不允許任何人忤逆的棋力，終究還是登上了這個世界的國際舞台。
    日韓粉碎機，終將碾碎一切！！
    ——
    PS：晚上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