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布萊恩的秘密
字數:8244 加入書籤
                    好不容易找到關於自己女兒的線索,羅納德激動得一整晚沒睡好覺。
    他用借來的四美元開了間房,買了些麵包和水,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羅納德便離開旅店,前往流浪漢提到過的位於普雷斯科特邊緣教堂附近的人家。
    天還沒亮,小鎮籠罩在一片晨霧中。
    幾個老人結伴而行,正往教堂去禱告。
    羅納德跟在他們身後,遠遠地看見了那間房屋。
    在阿肯色州的小鎮中,這座房屋的造型無疑是比較前衛且豪奢的。
    房屋建造在一片綠地之中,上下共有三層,左右還有一間車庫和一個工具間,院子周圍插放著規整的白色柵欄。
    房屋後麵有一片樹林,其中的樹木看起來有些年頭了,生長得份外茁壯。
    在這戶人家門口能看到一個牌子,上麵繪製了幾個精致的明星蠟像,在蠟像旁邊則是兩個笑意盈盈的匠人。
    通過牌上的圖像和文字,羅納德得知這戶人家是製造蠟像的藝術家,不禁心生厭惡——
    他幼年時期曾經被同學用點燃的蠟燭燒傷過小腿,對蠟油所特有的那股味道印象深刻,即使距離被燒傷已經過去了幾十年,他依舊討厭所有蠟味兒,家裏停電時他甚至不允許妻子和孩子點蠟燭。
    羅納德曾經在紐約一家銀行工作,那時有過一個著名的蠟像展覽,他的同事極力邀請都被他拒絕,可見他對蠟的厭惡。
    看到自己女兒失蹤的地方竟然與蠟像有關,羅納德本能地將一切歸咎於運氣不佳。
    他本想直接敲門詢問房主,在外麵望了望,卻發現可能是因為自己起床太早,這戶人家還沒開門,就連一樓的窗簾都拉著,房門緊閉。
    出於禮貌,羅納德準備等這戶人家起床再登門拜訪。
    於是他掏出麵包,蹲在了柵欄外,一邊吃早餐一邊繼續等待。
    ……
    晨霧彌漫,白色的柵欄縫隙模糊了院子的界線。
    稀疏的行人往來於教堂。
    沒多久,有人敲響了鍾樓的大鍾,伴著清越的鍾鳴,小鎮開始散發屬於它自己的活力與生機。
    羅納德很快吃完了麵包,隔著柵欄縫隙觀察著這戶人家。
    他心急如焚,期待著房主人早早起床,卻始終沒等到拉開窗簾。
    “不能繼續等下去了。”
    羅納德告訴自己。
    他用麵包的包裝紙擦了擦手,然後準備站起來主動上門,哪怕此舉有些冒昧,但畢竟是為了找孩子,相信對方能理解。
    蹲了太久以至於腿都麻了,羅納德扶著膝蓋,還沒起身,突然看見房子側麵走出一個少年。
    那少年個子不算矮,約莫十八九歲的樣子,手裏端著餐盤,離開房屋後徑直往一旁的工具間走,行走過程中還打量了一眼周圍。
    不過由於羅納德蹲在柵欄外,加上晨霧未散,少年這一眼掃來並未發現異常,便繼續前進了。
    ……
    羅納德本想趁這人出門直接過去詢問,但注意到少年的行為有些詭異後,他便放棄了這一想法——
    “他手裏為什麽端著餐盤。
    拿著這麽多食物是要給誰送去?”
    羅納德心生疑問。
    如果流浪漢沒騙他,女兒昨天早晨曾經出現在這戶人家附近,那他就有理由相信,這個少年是給自己女兒送飯。
    “他們把我女兒抓走,囚禁起來了!”
    腦海中突然產生一個大膽的猜測。
    越想羅納德越覺得這個猜測合理,不然根本解釋不了這一切。
    畢竟正常人發現一個沒有父母陪伴的小孩,第一反應都應該是詢問小孩父母的下落或是交給警察,將孩子囚禁起來一定別有用心。
    意識到自己女兒可能被這戶人家抓起來後,羅納德頓時打消了所有上門詢問的念頭。
    他在普雷斯科特人生地不熟,一旦因為這事跟人產生爭執,肯定撈不到好處,最好還是報警,直接帶著警察前來搜查。
    看著那少年將餐盤放在草地上,掏出鑰匙打開工具間大門,然後步入其中,羅納德稍稍放心。
    能吃飯就說明女兒沒有生命危險,現在最要緊的是把她解救出來。
    抬起手腕,羅納德本想看看現在幾點,警察上沒上班,卻發現自己的腕表不知道什麽時候也不翼而飛了。
    於是他隻能抬頭看看天色,估摸至少還要等兩個小時,不免心生焦慮。
    “不如我等他走了以後,自己到工具間看看……”
    一個念頭出現在羅納德腦海中。
    相較直接報警,先去工具間查探一下情況無疑是更好的選擇。
    假如這家人送飯的對象不是他女兒,那他就可以避免製造一出鬧劇。
    如果送飯的對象正是他女兒,那麽得知確切的情況後,他還可以選擇直接撬鎖把女兒提前解救出來,或是隨機應變,選擇其他處理方法。
    思前想後,羅納德覺得提前看看總是穩妥的,索性便貼著柵欄,繞到了院子另一邊更接近工具間的位置,等待那送飯的少年離開。
    ……
    約莫過去三十分鍾,那少年端著空蕩蕩的餐盤離開了工具間,鎖上了大門。
    目送他回到房屋,羅納德費勁地翻過柵欄,貓著腰接近工具間。
    接近的過程中他注意到這戶人家的草地打理得極為細致,草叢茂密,且用割草機精細地處理過,所有草都很整齊,而且幾乎找不到枯黃發蔫的草。
    這種過於精致的草叢產生了一種雪地般的作用,羅納德走過的每一步都會在草地上留下凹痕,形成一條明顯的足跡線。
    不過羅納德並沒有在意這些細節,他現在隻想趕緊到工具間前,救出女兒。
    為了爭奪女兒的撫養權,他可是花了大價錢找了最頂級的律師。
    和前妻離婚後,他世上隻剩一個親人,就是女兒安蒂娜,他決不能容許女兒出現任何意外。
    ……
    一邊前進,一邊小心地觀察著房屋中有沒有人外出,自己有沒有可能被發現。
    已經很多年沒幹過這種冒險的事了,羅納德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髒砰砰亂跳。
    他很擔心自己被戶主人發現。
    不過這一次,幸運女神難得站在了他這邊,他的潛伏前進非常順利,直到來到工具間旁邊,依舊沒有人發現他。
    “呼~”
    長出一口氣,羅納德繞著工具間一側牆麵走了兩步。
    他想順著窗戶看看裏麵究竟是什麽情況。
    然而這戶人家似乎很怕有人在外麵窺探,就連工具間也拉上了窗簾。
    他們的窗簾全都使用厚重的黑色麻布,密不透風,從外麵往裏看隻有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清。
    “操!”
    見無法透過窗戶查探工具間內部的情況,羅納德罵了一聲。
    這下他更加肯定這戶人家有問題——
    試問哪個正常人會把存放工具的房間封閉得這麽嚴密,除非他有見不得人的秘密。
    ……
    “安蒂娜,老爸來救你了!”
    又望了一眼房屋,確定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人出來,羅納德在心裏鼓勵著自己,來到了工具間大門前。
    幸運的是,工具間大門足夠老舊,根本無法完全閉合,即使關上也有一條寬約20cm的縫隙,羅納德完全能通過這條縫隙觀察工具間內部。
    把臉完全貼在縫隙上,羅納德睜大眼睛,在昏暗的工具間內尋找著自己的女兒。
    視線越過一堆雜物,他看到了一張固定在房間正中間的大號座椅。
    那座椅背對著他,椅背上纏了好幾根繩子。
    從外麵望去,椅子上似乎捆綁了一個人,但羅納德不確定那是不是安蒂娜,因為椅子實在太大了。
    按照椅子後麵的繩子粗細還有椅背的寬度推斷,綁在這張椅子上的即使不是成年人也差不多,他女兒明顯沒有那麽高大。
    盡管看不清被綁在椅子上的是不是自己女兒,從這件詭異的事來看,羅納德認為房主人一定有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做壞事的人通常不會隻做一件壞事。
    既然他們能綁架一個人在家裏,就有可能綁架第二個人。
    “或許我該先把他救出來,如果我女兒也被囚禁了,他應該掌握了一些線索。”
    這樣想著,羅納德抓住了門鎖。
    這個通過鐵鏈關住了房門的大鎖分外沉重,有一個巨大的鎖眼。
    羅納德試著拽了拽鐵鏈,房門紋絲不動。
    四下看了一眼,在幹淨的草地上找不到任何石塊或錘子一類的工具,羅納德隻得去樹林裏尋找開鎖的工具。
    片刻,他揣著一塊石頭回到了工具間前,然後拿起大鎖狠狠砸了上去。
    隨著金石相擊的聲音響起,工具間內被捆綁在椅子上的那人突然瘋狂地掙紮了起來。
    他的嘴似乎也被堵住了,根本無法說話,隻能從喉嚨裏擠出幾聲咆哮。
    伴著令人心悸的野獸一般的咆哮嘶吼,固定在地上的座椅左右搖晃,沒幾下,一條足有小臂粗細的椅子腿就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喀嚓一下折斷了。
    失去一條腿,椅子再不能保持平衡,隨著那人更用力的掙紮向後傾倒。
    羅納德以為那人是看到了自由的曙光才奮力掙紮,便更用力地敲擊大鎖,想盡快把這人救出來。
    然而當椅子完全倒地,捆綁在上麵的人頭朝向他,露出麵目時,他緊握石塊的高高舉起的手頓時僵住了——
    那是一張格外醜陋,以至於不似人類的麵孔。
    肥碩、臃腫、長滿毛發、沒有鼻梁,臉上隻有膿塊般的突起和兩個鼻孔。
    他的眼睛一隻藏在膿塊之間,另一隻則長歪了,生在臉部另一邊,而他的嘴巴也沒被人堵住,隻是他沒有舌頭,這才說不出話。
    順著大門縫隙照進工具間的光劈開了整個工具間,筆直地映在這人臉上。
    看到他,羅納德僵住了,而倒在地上的那人卻咧開嘴巴,露出滿嘴參差不齊的牙齒,放聲大笑起來。
    這笑沒有聲音,隻有吐氣時呼呼的響聲和椅子被帶動時與地磚碰撞的異響。
    羅納德沒有見到自己的女兒,隻看到這張駭人的臉。
    一股涼氣從腳底升起,讓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不對勁!
    我得趕緊走!”
    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撞破了一個更可怕的秘密,羅納德丟下了手中的石頭。
    當他轉過身,卻看到房屋的側門已被打開,一個少年正跑向他。
    更遠的地方,布萊恩與布萊恩夫人站在屋內,隔著窗戶冷冷地注視著羅納德,像是兩座蠟像。
    ……
    來不及想太多,羅納德拔腿飛奔,朝著柵欄前進。
    他已經四十多歲,按常理是怎麽都跑不過那少年的。
    事實上由於近幾年養尊處優,羅納德的身材日漸臃腫,體力也大不如前,他的妻子時常嫌棄他在房事方麵的不中用,這也是他們離婚的原因之一。
    不久前翻過僅有一米五左右的柵欄都費了羅納德不少力氣,他幾乎以為自己就要被那少年逮住了。
    幸運的是,那少年似乎更在乎被關在工具間裏的人,並沒有極力追趕他。
    喘著粗氣,羅納德翻過柵欄,然後不敢停留,繼續向鎮外飛奔,直到躲進一片樹林他才止步。
    ……
    嗬~嗬~嗬……
    八九百米已經跑得羅納德上氣不接下氣,他背靠大樹,彎著腰,雙手按著膝蓋,隻覺自己像是要把肺都吐出來。
    “該死!”
    他不斷在心裏罵著,也不知是罵這戶人家還是罵那個被囚禁的怪人,亦或是罵無能的自己。
    “這下真要去報警了。
    即使抓走我女兒的不是他們,他們也不是什麽好人。”
    這樣想著,羅納德又望了眼樹林外。
    出乎他的意料,那戶人家並沒有追過來,似乎他們並不擔心這個秘密被人發現。
    ……
    歇了一會兒,總算緩過氣來。
    整理了一下衣裝,羅納德準備繞過這條街道,走另外一邊去報警。
    不過在報警之前,他得先去鎮上銀行看看,最好能取些錢出來,有了錢才好辦事。
    除此之外,他還想給前妻發份電報。
    盡管他不想因為求助這事使自己顯得過於無能,但發展到現在,事情的嚴重性的確已經超出了他的掌控——
    女兒已經失蹤四十多個小時了,現在還沒找到有用的信息。
    自己的臉麵和女兒的命,羅納德很清楚哪個更重要。
    從樹林另一端走出來,鬼鬼祟祟地望了眼街道,沒看到那戶人家之中的成員,他稍稍安心。
    又過了一條街,羅納德原本要朝著警察局前進,不想走著走著,他拐了個彎兒,竟鬼使神差地來到了昨晚那個流浪漢入住的汽車旅館門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