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又打了一次，依舊打不通。
    薑梨聽到電話裏機械的占線提示音，慌慌張張出聲：“還有工作號……”
    話沒說完，她臉上就挨了一下，嘴裏頓時嚐到了血腥味。
    “我告訴你，不能盡快拿到錢，我們就撕票。”胖子惡聲惡氣。
    薑梨嚇壞了，她好不容易活下來，她還不想死。
    “求求你們，等一會兒再撥一次，我哥可能……”
    又是一巴掌，打斷了未說完的話。
    “還有誰能給錢贖你？”胖子不耐煩地問。
    這時候瘸子“嘖”了一聲，“費那麽多話，這個不行，就弄死重新綁一個，反正長平這地方富人紮堆，我們隨便就能綁到人，盡快搞到錢出國。”
    這是群亡命徒。
    薑梨如墜冰窟，她來不及思考，倉惶喊出聲：“邊澈，還有他，列表第一個就是！”
    電話又撥了出去。
    薑梨看不清胖子隱在黑暗中的表情，隻覺得每一聲等待音，都是她生命的倒計時。
    突然，手機裏傳來短促連續的“嘟嘟”提示音。
    電話被掛斷了。
    “特碼的……弄了半天是個沒人管沒人要的，浪費老子時間！”胖子反手摔了手機，一腳踹在薑梨心窩。
    薑梨整個人被踹出兩米多遠，喉嚨口頓時湧上一股腥甜。
    她縮著肩，佝著背，在劇痛和嗆咳中斷斷續續哀求：“求你，再打一次……再、再給我一次機會……”
    “他、他一定會接的、求求、你……”
    太疼了。
    她已經分不清是心理上的疼，還是生理上的疼。
    她隻知道自己疼得快要喘不上氣了。
    “求、求……”
    最後兩個字微不可聞，她蜷縮著喘息，呼吸聲先是變得粗重，很快又越來越弱。
    “草，不會碰兩下就死了吧？”瘦子趕緊過去探鼻息，片刻，扭頭看胖子，“呼吸弱的貓一樣，這怎麽辦？”
    胖子也沒想到一腳能把人踹廢了，煩躁得很，“能特麽怎麽辦？換地方！”
    他邊說邊從兜裏摸出個打火機，左右看了看，找了最容易燒起來的幾個地方點火。
    鐵門被拉上的聲音刺痛耳膜。
    薑梨在昏沉中撐開眼皮，模糊的視線中，周圍的火光越擴越大。
    她不想死，可不管怎麽掙紮，都隻能像攤泥一樣趴在地上，在越發困難的一呼一吸間，感受心口的刺痛，感受侵蝕胸腔的濃煙。
    恍惚中，眼前掠過近十幾年的種種。
    光陰匆匆，她總是在努力掙紮求生，本想活得更好，最後卻是苟延殘喘，毫無尊嚴和自我。
    到最後，竟然落了個一身傷病、癱在髒汙的地上，被人放火活活燒死的結局。
    值得嗎？
    真的沒有一點怨恨嗎？
    她為了邊澈，近乎斷送一生，可臨到了。
    他卻連她的一個電話都不肯接。
    周圍所有的一切都困在猙獰的火光裏。
    薑梨不甘心，卻撐不住地緩緩閉上眼皮，等待死亡的降臨。
    而她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麵，是邊澈衝開濃煙，身披火光地朝她撲來。
    是幻覺嗎？
    應該是死前的美好幻想吧。
    她真是到死都還對邊澈抱有期待。
    另一邊。
    晟心堡的婚禮儀式已經散場。
    邊澈手肘支腿，埋頭坐在空無一人的賓客席上，眼睛盯著手機裏的通話記錄。
    他想不通。
    為什麽打了電話過來，她本人卻不在現場。
    不是說好要來破壞婚禮，當眾帶他走的嗎？
    是後悔了？退縮了嗎？
    挫敗，委屈，失望，怨恨……種種情緒在心口衝撞。
    邊澈的整顆心被撞的鮮血淋漓，痛苦的抬手撐住腦袋，指尖不自覺的揪緊頭發。
    她真的不能堅持堅定地選擇他嗎？
    哪怕一次都不行嗎？
    他明明一直在等她出現！
    隻要她敢當著所有人的麵說要他，他就會拋棄這裏的一切，跟她遠走高飛！
    可她沒有出現。
    她憑什麽不出現！
    噠、噠、噠。
    高跟鞋的聲音到了身側。
    來的是已經換掉一身白紗的宋眠。
    “有消息說，距離翎山不遠的一處廢棄倉庫突然失火，你要去看看嗎？”
    邊澈沒有反應。
    “那附近有人目睹三個男人綁了個女人進去，於是報了警。”
    “你猜猜，那個女人是誰。”
    邊澈緩緩抬起頭，握著手機的手忽然開始顫抖。
    屏幕上顯示的還是通話記錄。
    最新一條，是他親手掛斷的、來自薑梨的電話。
    宋眠死死盯著他，眼底湧現扭曲的快意，“邊正業早就出發了，你真的不去看看？”
    話音未落，椅子倒了，麵前一陣風刮過。
    而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人，已經衝到了花環門外。
    他那麽急，那麽慌，跑得形象全無，身上為婚禮佩戴的裝飾物掉了一地。
    宋眠垂眸，彎腰撿起地上掉的新郎胸花。
    那是她親手挑選，親手為邊澈戴上的。
    眼神一變，她忽然用力地把花砸在地上，瘋了一樣用腳去踩、去碾，直到鮮花嫩葉全都變得破爛不堪。
    近一個小時的路程，邊澈隻花了不到三十分鍾。
    下車時他腿一軟，拚著摔倒，也硬是用最快的速度衝到人群前麵，衝到警戒線附近。
    “火勢太大，請不要靠近。”有人及時攔住了他。
    邊澈急喘著，都沒看清是誰，就一把抓住對方的手。
    “裏麵有人嗎？！裏麵的人呢？有沒有出來？？救沒救出來！！”
    他繃著脖子，幾乎是在咆哮，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邊正業趕緊循聲過來，先和警察道歉，然後試圖把他拉到一邊。
    “阿澈，你別著急，誰都不想薑梨出事，大家也都已經盡力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控製火勢不要蔓延到周邊其他倉庫和……”
    邊澈突然伸長雙手掐住他雙肩，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你怎麽確定是薑梨？！沒見到人，你怎麽確定那是薑梨！”
    他整個人已經被絕望籠罩。
    可他不願意相信，也不能相信。
    他快要崩潰了。
    邊正業看他這個狀態，皺眉說：“城堡監控確實顯示薑梨被人塞進車裏帶走，那人是通緝犯，和倉庫附近的目擊者描述的外形基本……阿澈！”
    驚呼一聲，邊正業一把拉住邊澈。
    可下一秒他就被甩開，眼睜睜看著邊澈衝向火海。
    “你給我站住！”邊正業失態大吼，急得往前追了好幾步。
    他可就剩這一個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