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對崔鶯鶯使了個眼色。
    崔鶯鶯立刻心領神會。
    她按照李承澈昨晚的吩咐開始在房間裏慢悠悠地走動起來，一會兒整理一下書架上的書卷一會兒又拿起剪刀，修剪窗台上的花枝嘴裏還哼著不成調的小曲。
    整個房間看起來一片祥和，仿佛剛才的緊張氣氛從未存在過。
    而在殿外廊柱的陰影裏逃出來的春桃並沒有走遠。
    她靠在柱子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一顆心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殿下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他剛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春桃的腦子裏亂成了一鍋粥。她不敢走，她怕太子妃那邊無法交代。可她更不敢留，她總覺得那間屋子裏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
    她偷偷地從廊柱後探出半個腦袋透過窗戶的縫隙正好能看到殿內的情景。
    隻見太子妃崔鶯鶯正背對著門口專心致誌地擺弄著她的那些花花草草，而殿下則靠在椅子上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
    那碗決定了她身家性命的湯藥就那麽安安靜靜地放在桌上無人問津。
    機會！
    春桃的心猛地一跳！
    她必須得做點什麽！至少要確認一下那碗藥有沒有被動過手腳！
    就在她準備鼓起勇氣，再次溜進去的時候。
    一個穿著淡綠色宮裝的侍女，端著一個托盤，從另一側的走廊走了過來。
    是小蓮！殿下身邊另一個貼身侍女！
    春桃趕緊把身子縮了回去，心跳得更快了。
    隻聽小蓮在殿門口輕聲稟報道：“太子妃，您最近憂心殿下的身子，夜裏總是睡不安穩。這是殿下特意吩咐禦膳房為您熬的安神湯，您趁熱喝了吧。”
    “知道了，放那吧。”崔鶯鶯頭也沒回地應了一聲。
    小蓮端著托盤走了進去，春桃從縫隙裏看到，她將一個和桌上那碗湯藥一模一樣的白瓷碗，放在了那碗“毒藥”的旁邊。
    兩個一模一樣的碗，並排放在一起。
    做完這一切，小蓮剛準備退下。
    忽然，院子裏傳來一聲驚呼，一個小太監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小蓮姐姐！不好了！你養的那隻波斯貓，把劉公公最喜歡的那盆蘭花給打翻了！劉公公氣得要剝了它的皮啊！”
    “什麽？！”小蓮大驚失色，也顧不上行禮了，提著裙子就匆匆忙忙地朝院子外跑去。
    一瞬間，殿內又恢複了安靜。
    隻剩下閉目養神的殿下，背對著門口的太子妃，以及桌上那兩碗幾乎一模一樣的湯藥。
    春桃的腦子“嗡”的一聲，徹底亂了。
    兩碗藥！
    怎麽會有兩碗藥？
    完了！一定是殿下發現了！他故意讓人又端來一碗，就是為了試探我！
    春桃的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
    她的大腦飛速運轉，怎麽辦？怎麽辦？
    如果她現在逃走，太子妃那邊不會放過她的家人！
    如果她什麽都不做，等殿下“醒”過來，查出藥有問題，她同樣是死路一條！
    唯一的辦法！
    春桃的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決絕。
    唯一的辦法，就是銷毀證據！
    她必須證明自己的清白！
    她要證明，她送來的藥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後來送來的那一碗！
    她要當著所有人的麵，喝掉那一碗“安神湯”，以此來證明自己的忠心！
    對！就這麽辦！
    這是她唯一的活路！
    打定主意，春桃不再猶豫。她貓著腰，像一隻狸貓一樣，悄無聲息地溜進了殿內。
    她的動作極快，趁著崔鶯鶯轉身去拿水壺的瞬間，她閃到桌邊，端起了她認為是“安神湯”的那一碗，然後又迅速地退了出去，整個過程，不過是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
    她一路狂奔，躲到了後院一處無人問津的假山後麵。
    她靠著冰冷的石頭，心髒狂跳，確認四周無人後，她閉上眼睛，將碗裏的湯藥一飲而盡！
    黑褐色的液體，帶著濃重的苦澀，滑入喉嚨。
    喝完了！
    春桃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像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她把空碗藏在假山的石縫裏，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
    接下來隻要等殿下喝了那碗真正的藥，她的任務就完成了。她不僅能活下來還能得到太子妃的賞賜！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太久。
    一股突如其來的劇痛猛地從她的小腹處傳來！
    那感覺就像是有無數把小刀在她的腸子裏瘋狂地攪動！
    “呃……”
    春桃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
    她捂著肚子痛苦地蜷縮了起來。
    緊接著一股無法抗拒的洶湧的便意如同山洪暴發一般瞬間衝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和尊嚴！
    “噗——”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伴隨著一陣難以言喻的惡臭從假山後猛地爆發出來！
    這還沒完！
    那股洪流仿佛開了閘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噗！噗！噗——”
    一連串響亮而又連貫的聲音在寂靜的後院裏顯得格外清晰和刺耳。
    正在附近打掃的幾個小太監和宮女，聽到這詭異的聲音都好奇地循聲望去。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讓他們永生難忘的一幕。
    隻見平日裏那個文靜秀氣的春桃姐姐此刻正捂著肚子臉色醬紫雙腿打顫，一股股黃褐色的稀爛之物正順著她的裙擺源源不斷地流淌出來在青石板上匯聚成了一灘惡臭的沼澤。
    整個後院瞬間被一股毀滅性的氣味所籠罩。
    “天啊！那是什麽！”
    “春桃這是……這是怎麽了？”
    “好臭啊！快！快捂住鼻子！”
    事情鬧大了！
    整個東宮後院都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生化襲擊而陷入了混亂。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正在承恩殿閉門思過的太子李建成耳中。
    他本就因為在朝中受挫而心情煩躁，此刻聽到自己的東宮竟然出了如此有辱斯文丟人現眼的醜事頓時勃然大怒！
    “混賬！成何體統！”
    李建成一腳踹開房門帶著幾個侍衛怒氣衝衝地朝著後院趕來。
    當他趕到麗正殿的院子時正好看到一群人圍在那裏指指點點，他撥開人群一眼就看到了讓他目眥欲裂的一幕。
    他的長子那個讓他又恨又嫉妒的李承澈此刻正滿臉悲痛地跪在冰冷的地上，他的麵前放著一個已經空了的藥碗。
    而他的太子妃崔鶯鶯正伏在李承澈的肩頭哭得梨花帶雨泣不成聲。
    李承澈緩緩抬起頭看向自己的父親，那張蒼白的臉上滿是令人心碎的悲戚與失望。
    “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