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下午。
    邱秀英開始正式發作了，出現不規律的宮縮。
    醫生預測，宮縮會持續一到三天。
    孩子們可能在大年三十，或者正月初一出生。
    邱秀英疼得心慌意亂。
    然而為了順利生產，在陣痛的間歇，她還要扶著人，在走廊裏來回走動。
    顧司衍跟在身邊，幾乎寸步不離。
    就連她上衛生間的時候，顧司衍都緊守在門口，隻差沒衝進去幫忙。
    整個婦產科，幾乎全都知道了。
    樓上高級病房，來了一個寵妻成魔的男人。
    好不容易，堅持到了大年三十，宮縮越來越頻繁。
    邱秀英在走廊裏，沒走幾步，就疼得扶牆停下來，額頭上都是冷汗。
    顧司衍在身邊護著，瞧在眼裏，疼在心裏。
    如果這一份疼痛可以代替，他甚至心甘情願去替她疼。
    這一波疼痛，持續了幾十秒，又逐漸過去了。
    邱秀英側頭深吸了一口氣，正準備站起來繼續走動。
    她從心裏給自己打氣。
    每疼一次，她距離成功順產就更近一步。
    這個年代，剖腹產還不是特別的普及，還是順產更靠譜。
    萬一在手術台上出現點什麽意外，她真是後悔莫及。
    忽然，她發現從樓梯口走出來一對中年夫婦。
    夫婦倆身後隔著幾步，還跟著警衛員。
    舉手投足間，氣質真好。
    中年男士一看，就知道是常年位居高位，儒雅威嚴。
    女士穿著講究，保養地極好，讓人猜不出年紀。
    一看就知道，這兩位都不是普通人。
    毫不誇張地講，哪怕是瀏縣的縣長和縣長夫人，此時若是站在一邊，也會被比下去。
    就是不知道，會是哪個房間病友的親戚。
    難道，是從省城來的？
    邱秀英借著喘氣的間隙，腦子裏已經開始各種八卦了。
    隻見那對中年夫婦，突然攔住一位小護士，溫聲問道：
    “你好，請問邱秀英女士，住在哪個病房？”
    居然是找自己的？
    邱秀英渾身一僵。
    很快，她的腦海裏出現了一個神奇的想法啊，並很快得到了應驗。
    “爸？媽？”
    “不是讓您們在家裏好好歇著嗎？”
    “怎麽還來醫院了？”
    顧司衍下意識上前半步，將邱秀英整個攬在了懷裏。
    隨後低頭垂眸，指著對麵一臉欣喜，朝著兩人越走越近的那對中年夫婦，向懷中小嬌妻介紹道：
    “老婆，這是咱爸和咱媽。”
    邱秀英眨了眨眼，機械地緩緩轉過頭去。
    她努力調出最完美的微笑，乖巧地跟著喊道：
    “爸！”
    “媽！”
    然而下一秒，不等她看清對麵二老的反應，又一波更劇烈的宮縮陣痛襲來。
    邱秀英當即疼地臉色發白，雙腿打顫。
    若不是顧司衍扶住了她，她差點直接跪了下去。
    她感覺雙腿之間，一陣濡濕，空氣中泛起了淡淡的甜味。
    有透明的液體，在順著褲腿往下流。
    身後的月嫂驚呼，“羊水破了！”
    *
    人是大年三十推進產房的。
    從破羊水，到十指全開，一直折騰到了半夜。
    生產中途，異常凶險。
    邱秀英疼得幾度懷疑：自己會不會熬不過去？
    幸好，有葉老提前給她準備的藥丸，幫了大忙。
    淩晨剛過，大年初一的子時時分。
    邱秀英先後，順利產下一兒一女。
    母子平安。
    生產完後，邱秀英累極虛脫，很快昏睡了過去。
    她終於可以，踏踏實實地好好睡一覺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出的產房，又是何時回的病房。
    隻隱約記得昏睡之前，助產士好像將兩個孩子，先後抱到她跟前給她看。
    讓她親吻孩子臉龐，並看清楚男女。
    “這是哥哥，六斤八兩。”
    很神奇的是，剛才還“哇哇”大哭的孩子，一貼到她的身邊，居然就不哭了。
    “真醜！”
    邱秀英瞧著那又醜又皺巴巴的小皮猴子，閉著眼扭過頭去，心都要碎了。
    生孩子，還真是開盲盒。
    助產士悶聲笑道：
    “哪裏醜了？”
    “瞧這大眼睛，雙眼皮，又黑又濃的頭發，多好看！”
    說著，抱到一邊讓其她人幫忙，用小衣服裹起來。
    接著，又抱過來另外一個。
    “這是妹妹，六斤六兩。”
    邱秀英鼓起勇氣，深吸了一口氣轉過來看，沒想到——
    “這個更醜！”
    聲音哭起來，就跟隻小貓一樣，聲音又輕又軟。
    果然，輕了二兩，聲音也要弱些。
    醫生和助產士們，看著她的反應，簡直哭笑不得。
    “孩子出生時都這樣。”
    “養養就好看了，再過一個月，保準各個漂亮地不行！”
    *
    “顧先生，秀秀醒了嗎？”
    “要不要叫她起來喂奶？孩子們該餓了。”
    邱秀英睡得迷迷糊糊。
    忽然聽見外麵隱約傳來熟悉的聲音，像是月嫂和顧司衍。
    “不急，讓她們再睡會兒。”
    “實在不行，就先衝點奶粉。”
    邱秀英猛地睜開眼，顫著手摸向自己的腹部。
    原本高高隆起的腹部，現在已經小了一大半。
    她撐著床慢慢坐起來，記憶逐漸回籠。
    這才發現，旁邊多了兩個小繈褓。
    兩個乖巧的小家夥，此刻貼在她身邊。
    安安靜靜，睡得正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