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
    王承柱那一聲賭上了一切的嘶吼，仿佛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氣。
    轟！！！
    那門老舊的迫擊炮，發出了它此生最嘹亮，也最驚心動魄的一次咆哮！
    炮彈出膛！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追隨著那顆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弧線的，黑色的死神。
    王承柱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不對！
    這彈道不對！
    憑他十年的經驗，他可以斷定，這條弧線，比他預判的，要低得多！
    太低了！
    按照這條線飛過去，炮彈隻會落在阪田指揮部前麵幾十米的一塊空地上！
    完了！
    他信錯人了！
    他辜負了團長的信任！
    他把整個新一團的希望，都給打飛了！
    王承柱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然而，就在他心如死灰的那一刻。
    那顆仿佛後繼無力的炮彈，卻像一個最頂尖的刺客，在飛行到末端時，突然，以一個匪夷所思的，近乎平直的角度，猛地向下一沉！
    它仿佛長了眼睛！
    它仿佛有生命！
    它無視了常規的拋物線，也無視了王承柱那套早已融入骨髓的經驗！
    它就像一把最精準的外科手術刀。
    穩穩地，準準地，悄無聲息地，鑽進了遠處那個用厚重帆布和掩體構築的，阪田聯隊指揮部的頂棚！
    ……
    一秒鍾的沉寂。
    死一般的沉寂。
    仿佛整個世界，都被按下了暫停鍵。
    緊接著。
    轟——隆——！！！
    一聲沉悶，但極具穿透力的巨響，從一千五百米外，遙遙傳來！
    那聲音，不像普通炮彈爆炸那麽清脆。
    而是像一個裝滿了火藥的鐵桶，從內部，被徹底引爆！
    一團巨大的，夾雜著黑煙、烈火，還有人體殘肢和破碎雜物的暗紅色火球，猛地從那個山坡上，衝天而起！
    劇烈的衝擊波，甚至讓隔著這麽遠的炮兵陣地，都感到了一陣輕微的晃動！
    阪田聯隊的指揮部。
    那個讓整個新一團都傷亡慘重，讓李雲龍都頭疼不已的，日軍王牌聯隊的指揮中樞。
    被一炮，從內部，徹底掀翻！
    打中了！
    真的……打中了！
    王承柱呆呆地看著遠處那團升騰的蘑菇雲，整個人，都傻了。
    他打了十年炮，發射了上千發炮彈。
    他打出過無數精準的炮擊。
    但他從未，從未打出過如此神乎其技，如此匪夷所思，如此不講道理的一炮！
    這不是炮術！
    這是妖法！
    是神跡！
    巨大的，難以言喻的狂喜和不敢置信，像決堤的洪水，瞬間衝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我……我打中了……”
    他喃喃自語。
    隨即，這股狂喜，就化作了一聲震天的咆哮！
    “打中了！老子打中了！哈哈哈哈！”
    巨大的興奮感，讓他忘記了一切。
    忘記了之前的警告，忘記了身處的危險。
    他本能地，就要從戰壕裏，猛地跳起來，向全世界宣告他這驚世駭俗的戰績！
    然而！
    他的身體剛一動。
    一雙鐵鉗般的大手，就死死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將他牢牢地釘在了原地！
    是耿忠！
    耿忠從炮彈出膛的那一刻起，就根本沒有去看炮彈的落點！
    他的眼睛，一直通過那個簡陋的潛望鏡，死死地，鎖定著對麵山坡上，那個致命的閃光點！
    他知道，炮彈命中的那一刻，就是狙擊手精神最集中的時候，也是柱子最放鬆，最容易暴露的時候！
    “別動！”
    耿忠的聲音，低沉，但急促得如同連珠炮。
    “狙擊手！”
    話音未落！
    咻——！！！
    一聲令人牙酸，頭皮發麻的尖嘯聲，仿佛死神的耳語，幾乎是貼著戰壕的邊緣，一閃而過！
    那聲音，精準地，應驗了耿忠的警告！
    它掠過了王承柱剛才準備探頭的位置！
    精準地，打在了他身後那塊一人多高的，被他當做掩體的巨大岩石上！
    啪！
    一聲清脆的，令人心膽俱裂的巨響！
    堅硬的岩石上，火星四濺！
    一個拳頭大小的豁口，赫然出現在岩石表麵！
    被子彈崩飛的碎石屑，像霰彈一樣，劈頭蓋臉地打在了王承柱的後腦勺上。
    生疼！
    ……
    死寂。
    整個炮兵陣地，剛剛還準備爆發出震天歡呼的戰士們。
    在這一刻，瞬間，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他們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塊被打裂的石頭，看著那上麵冒著青煙的彈孔。
    一股冰冷的寒氣，從每一個人的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冷汗，唰的一下，就冒了出來。
    他們剛才，都沉浸在炮擊成功的狂喜中。
    如果不是耿先生……
    如果不是耿先生那一聲及時的斷喝，那一個及時的壓製……
    現在，被子彈打穿的，就不是一塊冰冷的石頭。
    而是他們心目中的英雄，他們的炮神，王承柱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