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1章 恩同再造!

字數:4475   加入書籤

A+A-


    時間,仿佛停滯了。
    炮兵陣地上,落針可聞。
    隻有遠處山下的喊殺聲,和那塊岩石上嫋嫋升起的青煙,證明著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覺。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那塊被打裂的石頭上。
    那不僅僅是一個彈孔。
    那是一個通往地獄的窗口。
    王承柱,就站在這個窗口的邊緣。
    他的目光,從那塊石頭上,緩緩地,極其艱難地,移開。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
    那裏,還殘留著被碎石濺到的,火辣辣的痛感。
    那痛感,是如此的真實。
    真實到,讓他感到一陣陣的眩暈。
    他臉上的血色,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褪去。
    從狂喜的潮紅,變成了驚駭的煞白。
    再由煞白,轉為一種死灰般的鐵青。
    他想起了耿忠衝過來時的怒吼。
    想起了自己被粗暴按倒時的憤怒。
    想起了那顆貼著頭皮飛過的,致命的子彈。
    一幕一幕,在他的腦海中,反複地,清晰地回放。
    後怕!
    一種遲來的,但卻強烈到無以複加的後怕,像一隻冰冷的大手,猛地攥住了他的心髒!
    他明白了。
    他什麽都明白了。
    剛才,那個年輕人,不是在胡鬧。
    不是在搗亂。
    他是在……救他的命!
    他不僅用一種神乎其技的“妖法”,讓他打出了此生最輝煌的一炮。
    更用一種近乎預言的方式,將他從死神的鐮刀下,硬生生地給拽了回來!
    如果……
    如果剛才他沒有撲過來……
    如果剛才,自己那顆倔強的腦袋,真的探出了戰壕……
    王承柱不敢再想下去。
    他全身的力氣,仿佛在這一瞬間,被徹底抽空。
    他的雙腿一軟,膝蓋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
    “柱子哥!”
    旁邊的副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才沒讓他癱倒在地。
    “呼……呼……呼……”
    王承柱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
    額頭上的冷汗,黃豆般大小,不斷地冒出來,順著他黝黑的臉頰,和那道道溝壑,匯成一股股小溪,浸濕了那身早已破舊的灰布軍裝。
    他這才真正地,徹底地,清晰地,認知到一個事實。
    他,王承柱。
    本該,已經死了。
    ……
    他緩緩地,極其僵硬地,轉過頭。
    看向那個從始至終,都一臉平靜,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的年輕人。
    耿忠。
    他的嘴唇,開始不受控製地哆嗦起來。
    他想說些什麽。
    想說一句“謝謝”。
    想說一句“對不起”。
    想問他,你是怎麽知道的?你到底是什麽人?
    可千言萬語,感激、愧疚、震驚、敬畏、崇拜……所有複雜到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情緒,都像一團亂麻,死死地堵在了他的喉嚨裏。
    讓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最終,所有的情緒,都匯聚在了他的眼神裏。
    那是一種什麽樣的眼神啊。
    那不再是看待一個“先生”。
    那甚至,不再是看待一個“恩人”。
    那是一種,凡人仰望神明時,才會有的眼神。
    是一種,看待自己的再生父母,看待救苦救難的活菩薩時,才會有的眼神!
    裏麵,充滿了最純粹的,最原始的,最徹底的,敬畏和虔誠!
    耿忠看著他那雙寫滿了故事的眼睛,沒有多言。
    隻是對著他,平靜地,點了點頭。
    仿佛在說:“沒事了。”
    “一切,都過去了。”
    這種雲淡風輕的平靜,與王承柱內心翻江倒海般的激動,形成了最鮮明的對比。
    也讓耿忠的形象,在他的心中,變得愈發的高深莫測,愈發的……神聖!
    突然。
    王承柱猛地,一把推開了身邊攙扶著他的副手。
    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自己那幾乎癱軟的身體,重新站得筆直!
    像一杆標槍!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淩亂不堪,還沾著塵土的軍裝。
    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儀式感。
    然後。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
    他猛地,一個立正!
    雙腳後跟,狠狠地磕在了一起,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他向著耿忠。
    向著這個比他年輕了將近十歲,剛剛還被他視作“累贅”的年輕人。
    敬了一個,他此生,最標準、最用力、最飽含情感的軍禮!
    他的手臂,繃得筆直,像一根鋼筋!
    他的眼神裏,充滿了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決絕和赤誠!
    這個軍禮,超越了所有的語言。
    它代表的,不僅僅是感謝。
    更是一種,最徹底的,五體投地般的臣服!
    是一種,“我王承柱這條命,從今往後,就是你的了”的,無聲的誓言!
    看到這一幕。
    炮兵陣地上,所有還站著的炮兵們。
    也都仿佛被感染了一般。
    他們紛紛肅然起敬,不約而同地,隨著他們的主心骨,向著耿忠,向著這個創造了雙重奇跡的年輕人。
    敬以,最崇高的軍禮!
    整個炮兵陣地,鴉雀無聲。
    戰場的喧囂,似乎在這一刻,都變得遙遠。
    這場無聲的敬禮儀式,在這片炮火紛飛的陣地上。
    仿佛,定格成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