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偉是聞著味兒來的。
    新一團離這兒不遠，李雲龍用手榴彈端掉偽軍一個營的事，早就傳遍了。
    一開始，丁偉不信。
    他娘的，手榴彈？
    邊區造那玩意兒，扔出去能炸成兩半就算不錯了，還指望它端掉一個營？
    糊弄鬼呢！
    可傳得有鼻子有眼，由不得他不信。
    一聽到這消息，他立馬就坐不住了。
    連夜就帶著警衛員，騎著快馬，風風火火地趕到了獨立團。
    人還沒進院子，那大嗓門就先嚷嚷開了。
    “老李！李雲龍！”
    “你他娘的給老子滾出來！”
    窯洞裏，剛剛跟趙剛達成“同盟”的耿忠和趙剛對視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
    李雲龍早就從隔壁自個兒的窯洞裏鑽了出來，一聽是丁偉的聲音，臉上樂開了花。
    他娘的，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正愁這一身能耐沒地兒顯擺，這老夥計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嚷嚷什麽！奔喪呢？”
    李雲龍背著手，慢悠悠地從屋裏踱出來，斜著眼看風塵仆仆的丁偉。
    丁偉一見著李雲龍，三步並作兩步就衝了上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老李！別跟我扯淡！”
    他雙眼發紅，急吼吼地問。
    “我聽說了，你小子搞到了什麽寶貝，一炸就幹掉了一個營？”
    “快！給老哥我開開眼！”
    李雲龍看著丁偉這副急不可耐的猴樣，心裏爽得跟三伏天喝了冰鎮酸梅湯似的。
    他臉上卻不動聲色，一把甩開丁偉的手，還嫌棄地拍了拍袖子。
    “嗨，什麽寶貝。”
    “就是咱們技術科的耿小子，隨便鼓搗出來的小玩意兒，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看得旁邊的趙剛都想笑。
    丁偉哪吃他這套。
    “少來！你李雲雲龍什麽時候這麽謙虛過？”
    “快拿出來看看！你要是不給看，老子今天就賴你這兒不走了！”
    “你看看你，急什麽。”
    李雲龍清了清嗓子，衝院子那頭的技術科喊了一嗓子。
    “耿忠！拿一顆……不，拿一顆過來就行了，讓你孔叔開開眼！”
    耿忠應了一聲，很快就從技術科的院子裏走了出來。
    他手裏托著一個木盤，盤子上，就放著一枚黑乎乎的“耿氏一號雷”。
    丁偉的眼睛，瞬間就黏在了那顆手榴彈上。
    這玩意兒……看著是比邊區造的規整點，可也沒啥三頭六臂啊？
    “就這？”
    丁偉將信將疑。
    “走，靶場！”
    李雲龍大手一揮，得意洋洋地帶頭往村外的靶場走。
    靶場上，早就用石頭壘好了一個半人高的假想工事。
    李雲龍接過手榴彈，在手裏拋了拋，遞給旁邊的一個戰士。
    “去，給咱們丁團長演示演示。”
    “往那石頭堆上扔！”
    那戰士也是個機靈鬼，知道團長要顯擺，咧嘴一笑，拉開引線，掄圓了胳膊就扔了出去。
    手榴彈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拋物線，精準地落在了那石頭工事的後麵。
    丁偉伸長了脖子，眼睛瞪得像銅鈴。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震得丁偉耳朵嗡嗡作響！
    那爆炸聲，根本不是普通手榴彈那種沉悶的“噗”聲，而是一種清脆、狂暴、充滿了金屬撕裂感的巨響！
    緊接著，他看到了讓他這輩子都忘不了的一幕。
    無數的碎石塊，如同被巨人用鞭子狠狠抽打過一樣，向著四麵八方爆射開來！
    夾雜在其中的，還有無數細碎的、閃著寒光的金屬破片！
    煙塵散去。
    那個原本堅固的石頭工事，已經徹底垮塌，變成了一地碎石爛瓦。
    周圍的地麵上，更是被打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坑洞，像是被霰彈槍犁了一遍！
    死寂。
    靶場上一片死寂。
    丁偉張著嘴，半天都合不攏。
    他也是識貨的人，是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老行伍了。
    他一眼就看出來，這他娘的哪裏是手榴彈！
    這威力，都快趕上一發小口徑的迫擊炮炮彈了！
    關鍵是那破片！
    覆蓋麵積廣，密集，殺傷力驚人！
    這要是扔進鬼子的衝鋒隊形裏……
    丁偉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想下去。
    他的口水，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老……老李……”
    丁偉的聲音都變了調，他一把衝過去，死死地抱住李雲龍的大腿，活像個要糖吃的孩子。
    “親哥！我叫你親哥行了吧！”
    “你得支援我點！就一百顆！不……五十顆！五十顆也行！”
    “我拿三挺捷克式跟你換！再加五千發子彈！”
    丁偉是真急了，把老底都掏出來了。
    李雲龍心裏爽翻了天，臉上卻是一副為難的樣子。
    他一腳把丁偉蹬開，像護食的老母雞一樣，張開雙臂，擋在了耿忠和剩下的手榴彈樣品前麵。
    “去去去！你想得美！”
    李雲龍梗著脖子，唾沫星子都噴到了丁偉臉上。
    “三挺機槍？五千發子彈？”
    “老子拿一個師的裝備跟你換，你換不換？”
    “你當這是大路貨啊？這玩意兒金貴著呢！老子自己都不夠用！”
    那副小氣吧啦的護食樣，讓旁邊的趙剛和耿忠都忍俊不禁。
    看著丁偉那副羨慕、嫉妒、又無可奈何的憋屈表情，李雲龍心裏最後那點不爽也煙消雲散了。
    他得意洋洋地走到丁偉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過來人的口氣。
    “老丁啊，不是哥哥不幫你。”
    “實在是我這兒，也缺啊。”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指向了旁邊一直沒怎麽說話的耿忠。
    “不過呢，這東西，普天之下，也隻有我李雲龍這兒有。”
    “因為啥？”
    “因為我有他！”
    李雲龍的手，重重地拍在了耿忠的肩膀上，那份驕傲，那份得意，不加任何掩飾！
    “我這個兄弟，耿忠！咱們獨立團的技術科長！”
    “看見沒？這手榴彈，就是他搗鼓出來的！”
    李雲龍的聲音，響徹整個靶場。
    “所以啊，老丁，你拿幾挺破槍就想換我的寶貝？”
    “告訴你，這人，我這個兄弟，你給我一個師的裝備，老子都不換！”
    一個師都不換！
    這六個字，像是一記記重錘，砸在丁偉的心坎上。
    他看著李雲龍那張狂的臉，又看了看旁邊那個神情平靜、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的年輕人。
    丁偉，徹底服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
    李雲龍這狗日的，根本不是在炫耀武器。
    他是在炫耀人！
    一種前所未有的羨慕，從丁偉心底裏湧了上來。
    他娘的，我怎麽就撿不到這樣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