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瞎子來了。
    就在獨立團押送著俘虜，扛著繳獲的槍炮，浩浩蕩蕩準備回村的時候，他帶著自己的參謀長和幾個營長，出現在了必經之路的路口。
    他的臉色很複雜。
    有祝賀的喜悅，有掩飾不住的羨慕，但更多的，是一種百思不得其解的，巨大的困惑。
    他想不通。
    他就是想不通！
    憑什麽？！
    憑什麽他用一個裝備精良的主力團，發動了八次衝鋒，傷亡了上千弟兄，連鬼子的坡都摸不上去。
    而李雲龍這個剛被打殘了的獨立團，隻用了一個晚上，就把山崎大隊給全殲了？
    他不是來找茬的。
    他是來求教的，是來解惑的。
    他想親眼看看，李雲龍，到底用了什麽妖法！
    李雲龍老遠就看見了程瞎子。
    他一看程瞎子那副抓耳撓腮、百爪撓心的樣子，心裏頭，立馬就樂開了花。
    他知道，自己“凡爾賽”的舞台，又搭好了！
    “喲，老程！”
    李雲龍大步流星地迎了上去，也不等程瞎子開口，就一把，熱情地勾住了他的肩膀，嘿嘿直笑。
    “來啦？”
    “走，別在這兒杵著了！”
    “哥哥我帶你開開眼，親眼去看看，我們獨立團，是怎麽給王八開瓢的！”
    那口氣，親熱，而又充滿了不加掩飾的炫耀。
    程瞎子被他半推半就地，拉著就往李家坡的山頂上走。
    李家坡上，打掃工作已經進入了尾聲。
    但那股子慘烈的氣息，卻依舊濃得化不開。
    李雲龍故意帶著程瞎子，繞過了那些堆積如山的戰利品，徑直，就來到了那幾個被“沒良心炮”摧毀的核心工事前。
    程瞎子一看到那幾個工事，眉頭就皺得更緊了。
    “老李，你這是咋打的？”
    他指著一個還基本保持著完整外形的機槍工事，疑惑地問。
    “這……這看著也不像是被炮彈給轟過啊？”
    在他看來，要是用重炮，這工事早就該被炸成一堆爛泥了。
    可眼前這個，外形還在，隻是……隻是牆上多了個黑乎乎的洞。
    “嘿嘿。”
    李雲龍神秘一笑，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指著工事牆壁上，那個隻有拳頭大小，邊緣光滑，被燒得一片焦黑的孔洞。
    “老程，別急。”
    “你湊過去，往裏看。”
    “看看，就什麽都明白了。”
    程瞎子將信將疑。
    一個拳頭大的洞，能看出什麽名堂來？
    他彎下腰，湊了過去，將一隻眼睛，對準了那個黑乎乎的小孔。
    然後，往裏看。
    隻看了一眼。
    就隻看了一眼！
    下一秒，程瞎子整個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樣，猛地向後彈開！
    他一屁股，就坐倒在了地上！
    “嘶——！！！”
    他倒吸一口涼氣，那聲音，尖銳得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貓！
    他的臉上，瞬間，血色褪盡！
    變得一片慘白！
    額頭上，豆大的冷汗，涔涔地，就冒了出來！
    他看到了什麽？
    地獄！
    他看到了，人間最恐怖的地獄！
    他看到，那個從外麵看，還算完整的工事內部。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那挺九二式重機槍，變成了一堆扭曲的，不成形狀的，熔化了的鐵疙瘩！
    那幾個原本應該在裏麵操作機槍的鬼子兵，也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了。
    是變成了一片片，焦黑的，緊緊貼在牆壁上的，人形的印記！
    整個工事的內壁，都被一種無法想象的高溫，燒得一片琉璃化！
    而最讓他感到毛骨悚然的。
    是在工事的另一頭，正對著這個小孔的牆壁上。
    同樣，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光滑的，拳頭大的——
    出口！
    貫穿了！
    那堅固無比的，連迫擊炮彈都炸不穿的，厚達一米多的工事。
    竟然，被這麽一個小小的孔洞，給硬生生地，從頭到尾，給貫穿了！
    這是什麽妖法？！
    這是什麽神仙手段？！
    程瞎子坐在地上，渾身都在發抖。
    他再聯想到，自己之前，就是指揮著自己的弟兄們，一次又一次地，向著這樣恐怖的“地獄熔爐”，發動集團衝鋒。
    一股刺骨的寒意，從他的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他瞬間，就驚出了一身冷汗！
    原來……原來我們麵對的，是這樣的怪物！
    原來，我們的衝鋒，是如此的可笑和無謂！
    他這才明白。
    他和李雲龍的差距，已經不是在勇氣上，不是在兵力上。
    而是在“維度”上！
    根本，就不在一個層麵上！
    看著程瞎子那副見了鬼的，失魂落魄的樣子。
    李雲龍的心裏，爽到了極點！
    這感覺，比自己喝了一斤地瓜燒，還要舒坦！
    他走過去，故作高深地，拍了拍還在發抖的程瞎子的肩膀。
    “怎麽樣，老程，開眼了吧？”
    他清了清嗓子，開始了他的“科普”。
    “看見沒？”
    “咱這個打法，叫‘定向爆破’！”
    “咱不求那驚天動地的動靜，咱就求一個字——”
    “穿！”
    他伸出一根手指頭，比劃了一下。
    “就跟那老中醫紮針一樣，認準了穴位，一針下去，保管他半身不遂！”
    “咱這，就是專門給鬼子這鐵王八，紮針的！”
    程瞎子聽著這通俗易懂，卻又蘊含著無上至理的“歪理”。
    他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看著李雲龍，那眼神裏，再也沒有了絲毫的疑惑和不甘。
    隻剩下了，最純粹的，最徹底的，發自內心的——
    拜服！
    他鄭重地，對著李雲龍，抱了抱拳。
    “老李！”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我程真，服了！”
    “是打心眼兒裏，服了！”
    “我今天才明白，打仗，光靠猛衝猛打，是不行的。還得……還得靠科學！”
    他終於，說出了這個詞。
    他忍不住，追問道：
    “老李，你給老哥我說句實話。”
    “這個……這個神乎其神的‘定向爆破’，到底是哪個高人，想出來的？”
    李雲龍一聽，腰杆一挺，胸膛拍得“梆梆”響，臉上是藏不住的得意！
    “高人？”
    “高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還能有誰？”
    他一指遠處，那個正在和幾個學徒，研究著鬼子電台的年輕身影。
    “咱獨立團，技術科科長！”
    “我兄弟，耿忠！”
    “耿忠”！
    這個名字，像一顆釘子，狠狠地，釘進了程瞎子，和所有在場的772團幹部的心中！
    在他們心裏，這個名字，從此，就和“神仙”、“妖法”、“不可戰勝”，畫上了等號！
    就在李雲龍，還在唾沫橫飛地，向程瞎子吹噓著自己的“技術科長”，有多麽多麽牛逼的時候。
    一名旅部的通訊兵，騎著一匹快馬，像一陣風似的，衝上了山頂。
    “李團長！李團長！”
    通訊兵翻身下馬，神色激動地，將一份電報，遞到了李雲龍的手裏。
    “團長！旅長讓您立刻，馬上，給他回電話！”
    “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