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亮，裏正吩咐不讓埋鍋做飯了，早早的走。
    “路上啃些幹糧吧。”
    眾人也知道這個時候，情況越來越嚴峻，更多的災民都往京城逃荒。
    但是他們是帶糧最多的一隊人，自然也就是別人眼中的大肥羊。
    沒有人敢拖後腿。
    都啃著涼餅子就開始上路。
    杜幼菱家因為這一個月家裏人消耗掉的糧食，加上勻給齊明遠家的，已經空出來一個裝糧食的騾車。
    那隻母山羊就被杜老二放在那輛騾車上。
    李月娘帶著菱寶去擠羊奶。
    等擠出一大陶罐的羊奶之後，杜幼菱看母羊的草已經吃完了。
    直接從空間裏又扯出一大把新鮮的綠草，給羊吃。
    已經見識過閨女的神奇之處的李月娘，現在也可以麵不改色的不被這憑空出來的東西嚇到了。
    因為李家舅舅走到了隊伍中間，正好和杜老二他們家挨著。
    看今天不讓做飯了，所以就從後麵的騾車裏拉出來一個爐子給杜家送過來，點上木柴，可以煮個粥，煮個熱湯。
    杜家當然是沒有這些的，但是李家舅舅就帶的比較齊全了。
    等爐子上的羊奶咕嚕咕嚕煮沸的時候，李月娘也學著小五杜澤恩，給羊奶裏加了一塊飴糖，喝起來仍舊是香香甜甜的。
    李月娘將羊奶裝到水囊裏，給她哥哥家和齊明遠家都送去了一袋。
    剩下的也夠他們家每人喝半碗的。
    杜幼菱拿著娘裝好的羊奶，交給爹爹和哥哥們，李月娘在後麵將夾著鹹菜的熱餅子遞上。
    因為有很多人家都沒有騾車，都是跟著車用兩條腿走。
    所以別看有的人家有馬車有騾車，其實行進的速度都是根據下麵走路人的速度而定的。
    這些馬車騾車，主要是拉著糧食，當然還有家裏的老弱婦孺。
    所以杜幼菱和她娘從騾車上下來，一路小跑著給爹和哥哥們遞吃的，杜老二和兒子們駕著騾車不停往前走，跟上隊伍，不能掉隊。
    其他人家也都是這樣幹的。
    等把食物給家裏的男丁分好，他們又可以快跑幾步爬到車上，休息。
    柳樹村一幫人這次半路上也沒停，一口氣走了六個時辰（12個小時）。
    從晨光初露走到晚霞黃昏。
    等他們走到一個村莊外麵，正好適合安營紮寨，裏正就沒讓繼續往前走。
    柳樹村眾人，停下來，這會兒才好埋鍋做飯，吃今天第一頓熱乎乎的飯。
    一望無際的麥田隨風搖曳，像是野草一般，看得人心裏慌慌的。因為那能養活百姓的麥穗裏什麽也沒有。
    前麵的一個小村落，在餘暉照耀下，顯得無比的淒涼。
    除了枯樹就是雜草，給人一種死寂感。
    仿佛裏麵的人，也已經都被餓死了。
    有的男丁提議去看看，被裏正和族老嗬斥了一番。
    “看什麽看，不管裏麵有沒有人，或是有沒有糧，和我們有什麽關係，顧好自己就行。別瞎操心，小心引火燒身！”
    村裏的年輕人聽到這話，也不敢動了。
    眼看著天邊的餘暉越來越暗，像是烏雲要壓過來似的。
    從裏麵那個寂靜的村子裏走出一批人，都是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災民。
    他們一看就是外來人進那個村子打劫的，隻是看他們這個樣子，像是空手而歸的。
    那些人看到柳樹村人圍在一起埋鍋做飯，甚至有人正往裏麵下粟米。
    這些人的眼睛瞬間變綠了，像是從山上下來的餓狼。
    隻是柳樹村眾人也不是好捏的柿子，眾人一看這些災民覬覦他們的糧食，男丁們嘩啦一下子全都站起來了，手裏拿著刀，拿著榔頭，一個個凶神惡煞，看樣子一言不合就要先砍他們。
    那些災民看到柳樹村人這麽硬茬，剛起來的那點心思也瞬間飄散的無影無蹤。
    他們喪氣一般的放棄了，選了一處平坦的地方和柳樹村眾人相對而坐。
    兩方都坐在空地上，中間是一條小路，涇渭分明。
    但是那邊的災民明顯比柳樹村這邊更艱難，他們中有的好人家，才有獨輪車，車上放著幾袋糧食，這樣的人家都是家裏男丁比較多的，看他們的衣服就知道布丁沒有那麽多。
    更多的人，還是一大家圍在一起，隻有他們背著的布袋裏有幾斤糧食。
    他們也燒水做飯，不過沒有幾家有鐵鍋，拿的都是陶罐。
    那陶罐裏也下不了幾粒米，其他的都是挖來的野菜和草根。
    柳樹村眾人看到對麵的情形，也都低調的很，晚上往鍋裏放的粟米明顯都少了很多。
    天邊最後一絲餘暉也消失在地平線，整個天空徹底陷入黑暗。
    隻有零星的幾顆星星照耀著。
    月亮被烏雲籠罩著。
    柳樹村眾人的心頭也被烏雲籠罩著。
    眾人吃完飯，裏正將所有的男丁都抽調了出來，村裏其他人都圍到了一起，男丁們在外圍，每人拿著獵刀或者柴刀榔頭，坐在火堆旁。
    這一夜，沒有一個男丁敢睡覺。
    對麵的那夥災民也多數沒有睡覺，他們的眼睛在黑夜裏就像是山上的野狼一樣，泛著綠光。
    有幾次，幾個高大粗壯的災民甚至試探了往中間那條小路上走。
    杜老二看的清楚，明白這個時候威懾最重要，還沒等那人走到小路中間，杜老二撿起旁邊的石頭猛地砸到那人腳下。
    那人被嚇了一跳，更多的是惱怒，隻是看著柳樹村一百來號拿著刀的男丁，終究不敢再進一步。
    一夜就這樣在雙方的對峙中，緊張的過去了。
    第二天，裏正吩咐大家可以做早飯。
    一是，男丁們守了一晚，一定要讓他們吃點熱乎飯稍微休息一下，再走。
    要不然，人撐不住。
    二是，他們先不走，看對麵的人會不會先走。
    要是他們也不走，就盯著柳樹村的人，那他們也要提前商量個對策，不可能就這樣讓他們像餓狼一樣跟著一路。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隨著陽光潑灑到大地上，彼此陷入又一輪的對峙。
    然而，打破雙方平靜的，卻並不是他們當中的任何一方。
    他們最先被鈴鐺驚醒。
    繼而，將視線都看向了遠處。
    就看到從幾百米外駛過來了兩輛馬車，車上綴著鈴鐺，隨著車身的前進，叮咚叮咚的敲擊在每一個人的心裏。
    馬車後麵還跟著兩個騎著大馬，凶神惡煞、賊眉鼠眼的男人。
    眾人一時間有些不明所以。
    不知道，是誰這麽囂張，逃荒，駕著馬車就算了，居然還敢掛著鈴鐺。
    眾人不解。
    而隻有坐在人群裏的李月娘，死死盯著那馬車上的鈴鐺，渾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