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娥聽了她的回話，心裏非常滿意。
    但她沒有立刻應承，眼風掃過旁邊侍立的小丫鬟們，聲音放得格外柔和：“是不是他們和你說了什麽？”
    幾個小丫頭立時垂了頭，大氣不敢出。
    陳瑤在這府裏一年，這幾個丫頭雖談不上貼心，卻也未曾使過絆子，日子算得相安。
    如今要走，給她們留些臉麵，日後在府裏行走也便宜些。
    她聲音溫順，替胡玉娥鋪好了台階：“娘親多慮了。女兒想著，老家還是土房子，破舊得很。
    她們若跟了去，隻怕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有。倒不如留在這裏，讓他們好生服侍爹娘。”
    胡玉娥心頭一鬆，這繼女自己遞了話頭，她哪有不順杆爬的道理？
    橫豎這些丫頭是花了銀子買來的，等陳瑤一走，正好撥去胡錦雪的院子裏使喚。
    確定好下人的去留，胡玉娥便使喚丫鬟幫著陳瑤收拾行囊。
    說是幫忙，實則是監看。
    她擔心陳勇私下貼補了這個女兒。
    丫鬟們翻檢半晌，卻隻見幾件尋常衣物，皆是胡玉娥置辦的，幾件銀簪耳墜，也是她從胡錦雪的妝奩裏挑揀出來不甚緊要的舊物。
    胡玉娥心底冷笑，果然，陳勇對這女兒，是丁點不上心。
    她最後一絲耐性也耗盡了，尋了個由頭道：“阿偉還病著，我去瞧瞧。你早些歇著，明兒還要趕路。”
    陳瑤扶著冰涼的門框，指尖用力，摳得木頭咯咯輕響。
    明日便要離府，母親竟隻字不提給她嚼用之事？
    莫非真打算讓她兩手空空地回去？
    老家清苦，沒了銀子寸步難行。
    也許就這一次機會，陳瑤的眼神愈發堅定起來。
    她裹了件半舊的夾襖，早早候在了垂花門外。
    遠遠望見陳勇的身影轉過回廊，她便緊走幾步迎了上去，屈膝喚道：“爹！”
    陳勇見女兒小臉凍得通紅，顯是候了多時，心下微訝。
    這女兒自接來府中，便與他生分疏離，他一直以為是未養在身邊的緣故，想著大了自然明白父母苦心。
    沒承想臨行前夜，她竟會主動尋來。
    他停下腳步，問道：“阿瑤？天這般冷，你在此作甚？可是……有話要對爹說？”
    “是。”陳瑤心頭發苦，若她不來，父親怕是不會主動出現在她麵前。
    幸而她猜著了，也來了。
    陳勇將她帶進書房。
    這是陳瑤頭一回踏入此地，隻見一麵牆立著一個大書架，書籍碼放得齊整，另一側博古架上，擺放著幾個造型奇特的擺件。
    陳勇在書案後坐下，小廝喜子奉上熱茶。
    他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抬眼看向案前的女兒，語氣帶著慣常的安撫：“阿瑤，此次送你回去，實屬無奈。你推阿偉落水之事，終歸於閨譽有損。
    且先回鄉暫避些時日，待風頭過了，爹娘自會接你回來。”
    他以為陳瑤現在來找他，就是想留下，
    這件事他事後仔細想過，胡玉娥鐵了心要把阿瑤送走，他要是堅持留下阿瑤，不但會與胡家生隙，阿瑤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索性等自己升遷的事情敲定後，再找機會把阿瑤接回來，他又勸道，“你聽話，先回去待個年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