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惦記哪個？”齊光焰一時沒反應過來。
    “有上好燕窩的那個島啊！”
    陳進皺著眉頭抿了一口粥，說道，“幾年前海上起了風浪，阿瑤順手救了一個貴人，對了，我家黃金米收成的時候，那貴人和縣太爺一起去了我家，看著比縣太爺還威風。
    阿瑤總念叨著島上有上好燕窩，可惜太遠來不了……”
    齊光焰端著粥碗的手一頓，聲音沉了下來，“你怎麽不早說？”
    陳進撇了撇嘴，“早說？早說您就不動這些燕窩了？”
    齊光焰沉抬眼望向那些或坐或臥、捧著碗狼吞虎咽的疲憊士兵。
    片刻，他端起碗，將裏麵溫熱的燕窩粥一飲而盡，喉結滾動了一下，才低聲道，
    “那倒不會。”
    燕窩再貴，也貴不過麾下兄弟的性命。
    此刻，填飽肚子，活下去，才是頂頂要緊的事。
    隻是要是早知道。
    早知道他起碼可以截留一點點。
    嗯，就一點點，也算給阿瑤點安慰。
    四強扯了扯他的袖子，朝四周看了一眼，小聲說，“公子，我留了。”
    碰到好東西，他才不想讓那些大老粗都謔謔了，所以他就偷偷留了一些，想著以後給自家公子開小灶。
    沒想到這裏竟然是陳小姐的地盤，那說什麽他都得把手裏的燕窩貢獻出來。
    “還是你小子機靈。”
    齊光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些你保存好，以後拿給阿瑤，她肯定歡喜。”
    陳進哼了一聲，打斷兩人的話，“那是我妹子，想吃燕窩，我給她買，用得著你獻殷勤。”
    齊光焰挑眉，“你有錢？”
    陳進一噎，破罐子破摔，“看不起誰呢，我慢慢掙，我下海摸珍珠，總能掙到多多錢，以後我妹子想要什麽，我就給她買什麽。”
    “哼！”
    看著憤憤離開的陳進，四強對著他的背影揚了揚自己的拳頭，“這小子，現在這麽囂張。”
    都是他們公子慣的，都會蹬鼻子上臉了。
    大白在眾人的期待中回轉，看到那張紙條，紀靈韻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想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就表明要去海邊和齊光焰匯合。
    陳瑤一行人就此分作兩路。
    原來的安排作廢，吳東仁護著陳老頭、陳老太和陳偉、陳峰，轉道，悄悄回陳家村。
    小將軍有去無回，靖南王世子一家獨大，一個失了倚仗的王妃和幾個升鬥小民，在那些大人物眼中，已經掀不起風浪。
    “阿姐，”
    臨別前，陳偉扯著陳瑤的袖子，少年臉上是掩不住的憂慮，“你跟我們一起回去吧？海邊……怕是不太平。”
    陳瑤搖頭，替他理了理衣襟，“我得把韻姨平安送到地方。放心，事了我就回。”
    這趟渾水，她已經趟了進來，現在想幹幹淨淨地抽身退後，談何容易？
    都知道一路上都是她在當家做主，阿爺阿奶悄悄回去或許還能不引人注目，若她此時也跟著回去，那就不一定了。
    她低聲叮囑：“回去後，老實待在西院看書，莫要去私塾，也莫要四處走動。外麵有大伯照應，你們安生些。”
    陳偉重重點頭：“阿姐放心，我們絕不添亂。”
    目送馬車消失在土路的盡頭，陳瑤深吸一口，轉身上馬，隨著紀靈韻一行人，改道直奔海邊的石頭村。
    暮色四合，簡陋的漁家小院裏，一盞昏黃油燈在穿堂海風中搖曳不定。
    門扉輕響，一個身影閃入，帶著一身潮濕的鹹氣與風塵仆仆的疲憊。
    “焰兒！”紀靈韻猛地站起，幾步搶上前去。
    “娘……”齊光焰低喚一聲，嗓音粗糲沙啞。
    紀靈韻顫抖的手撫上兒子凹陷的臉頰，“我的兒啊……”
    淚水再也止不住，她緊緊抱住齊光焰挺拔的身軀，泣不成聲，“苦了你了……娘的心都要碎了……”
    而在不遠處的廚房，卻是另一番景象。
    灶膛裏柴火劈啪作響，大鐵鍋裏燉著香噴噴的紅燒肉。
    陳進和四強端著碗埋頭瘋狂炫飯。
    連塞了兩大碗，陳進才滿足地長舒一口氣，也放慢了進食的速度，眼睛卻還死死盯著鍋裏油亮的肉塊。
    “餓死鬼投胎呀！”
    四強瞥了他一眼，趁機將一直放在自己腿邊、用油紙裹得嚴嚴實實的一個小包裹，推到坐在對麵的陳瑤麵前，帶著點邀功的討好，
    “陳小姐，給！我們公子特意囑咐帶給您的！”
    “嗯？”
    陳瑤正看著二哥狼吞虎咽的樣子有些心酸，聞言疑惑地解開油紙包。
    “哼！有什麽稀罕！”
    陳進甕聲甕氣地開口，腮幫子還鼓囊囊地嚼著肉，眼神卻像刀子似的刮過四強，“不就是些燕窩！這廝狡猾的很，還給我耍心眼！”
    上岸那會兒，他本來想把包裹拿在手裏，這家夥防他跟防賊一樣！不就是等著現在獻殷勤麽？
    他暗地裏磨牙——獻殷勤也白搭！那是他妹子！有好東西，頭一個想到的也該是他！其他人朝後排。
    他憤憤地夾起一大塊油光發亮的紅燒肉，狠狠塞進嘴裏，用力咀嚼著，仿佛那肉塊就是四強的化身。
    吃完肉，他又順手從灶台角落摸起一截粗壯的紫皮甘蔗，哢哢哢，啃了起來。
    “嘖！又沒人跟你搶！”
    四強嘴角抽了抽，看著陳進那副吃相，手下動作卻一點不慢，飛快地夾肉扒飯，嘴裏含糊不清地回敬，“餓牢裏放出來的也沒你這德性！”
    “哼！”
    陳進抬頭嗤笑一聲，“嫉妒了吧，你再獻殷勤也沒用——”
    他得意地晃了晃手裏的甘蔗，“那是我妹妹！親的！”
    “所以，”陳瑤忽然打斷二人，“你們真去了那燕窩島？”
    前幾日她還惦記著島上的好燕窩，沒成想被人先得手了。
    陳進脖子一縮，立馬推了個幹淨：“咳，是大白！大白帶的路！你要撒氣，找它去！”
    陳瑤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大白要知道你這般沒良心，腸子都得悔青！”
    她不再理他，轉向四強，指著包袱問：“這…隻我一人有？韻姨那份呢？”
    若隻單給她，她是萬萬不能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