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猛的一個激靈，像是被人從深水之中強行拽出水麵，意識驟然回歸。
    他仍舊坐在林棟然的對麵。
    隻不過趴在桌子上。
    看上去似乎睡了一覺。
    那是...夢嗎？
    陳默下意識地看向林棟然。
    對方還是一副麵如死灰的模樣。
    不知道為什麽。
    他心中對對方多出了一絲感同身受。
    “喂，你沒事吧？”
    身邊傳來張馳的聲音。
    陳默抬頭看去。
    發現張馳不知什麽時候掏出了一把亮銀色的沙漠之鷹，正指向林棟然的腦袋。
    看上去對方隨時都會開槍的樣子。
    “別動手。”
    陳默喝道。
    “林哥還沒死。”
    張馳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你怎麽知道？”
    陳默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抹遲疑。
    “我...”
    他總不能說自己是做夢夢到的吧？
    這樣的話在張馳眼裏他就是神經病了。
    張馳歎了口氣。
    “他現在看起來很安靜，甚至……有些‘無害’，對嗎？”
    張馳的目光也落在林棟然身上，帶著一種見慣不怪的審視。
    “那是因為他的肉體還沒有徹底死亡，生物電仍在微弱活動，維持著最基本的形態。”
    “更重要的是，他潛意識裏……或許還在掙紮，還沒有完全放棄‘生’的執念。但這改變不了結局。”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更加凝重：
    “無論如何，他就要‘爆發’了。”
    “爆發？”
    陳默不解。
    張馳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上的倒計時。
    “再有一個小時，當他的怨念達到一定程度時，絕望等負麵情緒就會爆發，這股力量會把他轉化成危險的‘汙染源’。”
    “一旦他在這裏爆發。”
    張馳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
    “你這間小店，會是第一個被侵蝕毀滅的地方。然後，這汙染會像瘟疫一樣擴散，波及整條街，乃至附近的整個區域。”
    “那將不再是普通的死亡事件，而是一場需要付出巨大代價才能控製的災難。”
    “汙染源？！”
    陳默聽到這個詞，猛地一愣，心中頓時湧出了一股怪異感。
    這詞兒……這詞兒他太熟了！
    那不是他玩的那個破VR遊戲裏的術語嗎？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個新手任務就是去清除什麽E級汙染源。
    他看著張馳，滿臉都是不可置信的驚疑。
    “你是...‘撞鬼’遊戲的玩家？還是官方人員？”
    張馳被這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搞得愣住了。
    臉上那副公事公辦的冷峻表情變成了一片困惑。
    “什麽撞鬼？”
    陳默嗔怪道。
    “你怎麽還在裝傻？”
    張馳：“...”
    雖然說靈覺高的人通常表現得神經兮兮。
    但陳默也太異類了。
    就在局麵沉寂下來的時候。
    異變陡生。
    原本一直垂著腦袋的林棟然，在吃完麵條後，身上陡然染上了一層不祥的墨黑色。
    這黑色如同活物般慢慢蠕動，很快就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離得最近的陳默第一時間受到了影響。
    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籠罩住了他。
    他的胸口一陣發悶。
    砰的一聲坐回到了原位。
    “不好，汙染源提前爆發了！”
    張馳眼中凶光一閃。
    舉起槍的手指就要扣動扳機。
    “不要開槍！”
    就在這時，陳默直接撲倒了張馳。
    砰的一聲。
    張馳一槍打在了門框上。
    而他本人也摔倒在地。
    “咳咳...”
    張馳在地上咳嗽了幾聲。
    隨後看著陳默怒道。
    “你到底要幹什麽？”
    說完這句話，他就怔住了。
    本來在爆發邊緣的林棟然。
    竟然抬起了腦袋，看向二人。
    “快！走！”
    他艱澀道。
    感受到林棟然話語裏迸發出的痛苦與掙紮。
    張馳瞪大了眼睛。
    真的假的。
    一個區區的F級汙染源。
    一個最低級的怨念體。
    竟然壓製住了‘本能’。
    陳默連忙道。
    “他還沒死，對不對？”
    “如果我們能找到他真正的身體，然後把他解救出來，你口中的汙染源是不是不會爆發了？”
    聽到陳默的話，張馳壓下心中震驚，再次皺起了眉頭。
    “理論上...確實有極少數汙染源在本體獲救後就消散的例子。”
    “但前提是本體還活著，並且能在時限內被找到。”
    說到這裏，張馳搖了搖頭。
    “他現在這樣子，本體可能被藏在任何地方。”
    “或許被活埋在荒郊野外，或許被沉在了外海，就算進行搜尋，也隻是大海撈針，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找到。”
    “不對...還是有可能的。”
    陳默揉著太陽穴，臉上露出了痛苦之色。
    那些強行被灌入他腦海的，屬於林棟然的痛苦記憶瘋狂閃現。
    幾秒後。
    他看到了兩副畫麵。
    隨後脫口喊道。
    “新月市，海灣假日酒店，1704號房間！”
    “要快！他們馬上要離開這座城市了！”
    張馳看著陳默斬釘截鐵、甚至帶著幾分瘋狂篤定的樣子愣住了。
    這些信息太過具體，完全不像憑空編造。
    按照局內規章，任何時候平民的安全都是第一位的。
    他們不可能為了一人的安危，而影響到千百人的生命。
    張馳看了看正跟本能‘搏鬥’的林棟然。
    又看了眼神色堅定的陳默。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水。
    陳默的決心跟林棟然的掙紮，深深震撼了他。
    這一對組合，人類不像人類，汙染源不像汙染源。
    或許...可以一試。
    張馳咬了咬牙，收起手槍後，重重道。
    “你的消息...最好是真的。”
    他一把推開陳默，快速走到麵館角落裏，拿出那個特製的通訊器，語速極快、聲音壓得極低地開始聯係：
    “這裏是張馳，編號735，請求緊急協調行動！地點燈塔國新月市海灣假日酒店1704房，疑似存在一名急需救援的龍國公民，姓名林棟然，關聯人員……”
    “對，最高優先級！需要當地外勤組立刻確認並實施救援！重複，最高優先級！”
    通話結束後，他快步走回來，臉色依舊凝重。
    但對著眼巴巴望過來的陳默，還是稍微緩和了一下語氣：
    “我已經聯係了負責那片區域的外勤小組，他們最快十分鍾內能趕到現場確認。”
    “現在...我們隻能祈禱了。”
    “祈禱你的消息是真的，祈禱他們在找到本體之前，汙染源不要爆發。”
    “否則...一切皆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