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請君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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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臨門酒樓。
    城寨外,一棟三層高的獨立酒樓,飛簷翹角,燈火輝煌,與城寨內的黑暗彷佛是兩個世界。
    這裏是九龍城寨所有幫派分子眼中,遙不可及的銷金窟。
    今晚,這裏卻被一層無形的殺氣籠罩。
    酒樓大門緊閉,不對外迎客。
    二樓的包廂裏,擺著一張巨大的紅木圓桌,上麵是還沒動幾筷子的山珍海味,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主位上,坐著福義興的老大,黑柴。
    他旁邊,是滿臉油光,穿著一身筆挺警服的英籍沙展,派克。
    桌子周圍,兩旁,樓梯口,站滿了福義興最精銳的刀手。
    他們穿著統一的黑色短衫,鼓囊囊的腰間,都藏著開了刃的家夥。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狼一樣,死死盯著那扇空無一人的包廂門。
    他們在等一個人。
    等一個死人。
    “吱呀——”
    門,被推開了。
    一道瘦削的身影,逆著光,獨自一人,走了進來。
    陳山。
    他還是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舊長衫,與這滿室的奢華,格格不入。
    他身後,沒有癲狗,沒有王虎,沒有任何一個和義堂的兄弟。
    他就這樣,孤身一人,走進了這個為他精心準備的屠宰場。
    所有刀手的肌肉,瞬間繃緊。
    空氣中的酒菜香氣,似乎都被那股冰冷的殺意衝淡了。
    陳山無視了周圍那些能將他瞬間剁成肉泥的目光。
    他徑直走到主桌前。
    在黑柴與派克那戲謔的注視下,他的背,緩緩彎了下去。
    一個近乎九十度的,深深的鞠躬。
    那姿態,謙卑到了塵埃裏。
    “柴哥。”
    “派克沙展。”
    “小弟阿山,來給兩位賠罪了。”
    他的聲音不大,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將一個被嚇破了膽的小角色,演繹得淋漓盡致。
    黑柴和派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飾的輕蔑。
    原來,隻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哈哈哈,阿山,你很識相嘛!”
    黑柴端起酒杯,臉上的橫肉因為大笑而抖動。
    “來,坐!”
    陳山直起身,臉上帶著一絲受寵若驚的惶恐,小心翼翼地在最末尾的位置坐下,隻坐了半個屁股。
    他主動拿起酒壺,顫抖著雙手,給黑柴和派克麵前的酒杯倒滿。
    酒水因為手的抖動,灑出來一些,滴落在名貴的桌布上。
    “柴哥威名赫赫,是九龍城寨的天,小弟之前不懂規矩,多有得罪。”
    “派克沙展公正嚴明,有您在,我們這些小市民才能安居樂業。”
    他把自己的姿態,放到了最低。
    酒過三巡。
    包廂裏的氣氛,從劍拔弩張,逐漸變得輕鬆起來。
    黑柴和派克已經完全放鬆了警惕,開始肆無忌憚地戲謔著這個搖尾乞憐的廢物。
    在他們眼裏,陳山就是砧板上的一塊魚肉,區別隻是什麽時候下刀而已。
    黑柴喝得麵紅耳赤,終於失去了最後的耐心。
    他要的,不是一條聽話的狗。
    他要的,是殺雞儆猴。
    “砰!”
    他將手裏的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
    瓷器碎裂的刺耳聲響,像一道命令。
    整個酒樓,瞬間死寂。
    所有刀手,都握緊了腰間的武器,隻等一聲令下。
    殺氣,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就在黑柴準備開口,說出那個“殺”字的前一秒。
    陳山像是被這聲巨響嚇破了膽,身體猛地一抖。
    他揣在懷裏的某個東西,仿佛“不小心”滑了出來。
    “當啷。”
    一聲清脆的聲響,在死寂的包廂裏,顯得格外突兀。
    一顆黑乎乎的,帶著菠蘿紋路的小鐵疙瘩,滾落到桌子中央。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看清那是什麽東西後,黑柴和派克的瞳孔,猛地縮成了針尖。
    手雷!
    不等他們反應。
    陳山猛地站起身,一把撕開了自己身上的長衫。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的胸口,腰間,密密麻麻地,綁著一圈圈土製的炸藥。
    幾根雷管,正對著他的心髒。
    他的左手,已經握住了顆手雷。
    他的右手拇指,就扣在保險拉環上。
    “別動。”
    陳山開口,聲音裏再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與顫抖。
    隻剩下,冰冷。
    “誰動,大家就一起上路。”
    他甚至沒有看黑柴一眼,隻是死死地,鎖定了那個英國警察。
    “派克沙展。”
    “我收到消息,柴哥在碼頭三號倉庫,有個很大的製毒工場。”
    派克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幹二淨。
    “你胡說八道!”
    黑柴猛地站了起來,但他身邊的刀手,卻沒一個敢上前。
    陳山笑了。
    “是不是胡說,沙展心裏最清楚。”
    “現在,我的兄弟,應該已經拿下了那個工場。”
    “我給你一個選擇。”
    陳山的目光,像兩把淬了毒的刀,直刺派克的心髒。
    “你現在,拿下黑柴。”
    “這個破獲製毒工場的潑天功勞,就是你一個人的。”
    “柴哥以前給你的份子,我陳山,以後每月,再加一成。”
    派克的呼吸,變得無比粗重。
    “如果,三點之前,我走不出這個門。”
    陳山的聲音,壓得極低。
    “我的兄弟,會直接拿著證據,去警署總部報案。”
    “到時候,功勞是別人的。”
    “而你,派克沙展,勾結毒販的證據,也會一起擺在總警司的桌上。”
    黑柴的眼睛,瞬間紅了。
    “你他媽放屁!我的場子固若金湯,憑你那幾條爛命……”
    他的話還沒說完。
    包廂的門,被人推開。
    一個心腹手下,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臉上滿是黑灰,聲音裏帶著哭腔。
    “柴哥!不好了!”
    “三號倉庫……倉庫被人用燃燒彈給襲擊了!”
    “火……火勢已經控製不住了,消防隊馬上就到!”
    “完了!全完了!”
    那絕望的嘶吼,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黑柴的腦袋上。
    也砸在了派克沙展的心上。
    完了。
    派克知道,自己也完了。
    陳山說的是真的。
    一旦消防隊介入,事情鬧大,上麵查下來,自己勾結黑柴的事情,絕對瞞不住。
    他看著陳山,又看了看身邊那個已經麵如死灰的黑柴。
    他隻用了一秒鍾,就做出了選擇。
    “唰!”
    他猛地拔出腰間的左輪手槍。
    黑柴甚至沒反應過來。
    “砰!”
    震耳欲聾的槍聲,在包廂裏炸響。
    黑柴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口那個血洞。
    他抬起頭,看向派克,嘴唇蠕動著,最終,重重地倒在了酒桌上,鮮血,染紅了滿桌的佳肴。
    派克吹了吹槍口的青煙,用一種冰冷而又公事公辦的語氣,對著周圍那些已經嚇傻了的刀手,大聲宣布。
    “毒販黑柴,拒捕頑抗,已被我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