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同室操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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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洞洞的槍口,像一隻沒有溫度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林慧心。
    王虎的手很穩,穩得像焊在槍身上。
    整個和義堂正廳,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被抽幹,隻剩下林慧心急促而恐懼的喘息。
    “不是我……”
    女孩的臉白得像一張薄紙,巨大的驚恐讓她身體劇烈地顫抖,淚水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
    “我什麽都不知道……真的……不是我……”
    她的哭喊聲,破碎而無助,在死寂的大廳裏回響。
    一些跟了陳山清理過溝渠的漢子,看著這個前幾天還為他們堂主擋過刀的女孩,眼神裏流露出不忍與同情。
    但更多的人,尤其是那些在碼頭與鬼叔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們的眼神冰冷,充滿了懷疑。
    鬼叔是他們的主心骨,現在生死未卜。
    他們需要一個宣泄口。
    一個靶子。
    癲狗第一個站了出來,他擋在了王虎與林慧心之間,雖然沒有正對槍口,但姿態已經表明了一切。
    “阿虎!你瘋了!”
    癲狗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把槍放下!”
    王虎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像一頭困獸。
    “你讓開!”
    “她剛來,鬼叔就出事!天底下哪有這麽巧的事!”
    癲狗一把抓住了王虎持槍的手腕,用力向下壓。
    “你憑什麽認定是她?”
    他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就憑她是新來的?就憑她是個外人?”
    癲狗的目光掃過那些同樣麵露疑色的兄弟。
    “那鬼叔也接觸了情報,是不是也要懷疑他?”
    “我呢?你呢?我們是不是也要互相拿槍指著對方的腦袋!”
    “沒有證據,就在這裏亂指認自己人,隻會讓那個真正躲在暗處的老鼠,笑掉大牙!”
    癲狗的話,像一盆冰水,澆在王虎滾燙的怒火上。
    他無法反駁。
    可胸中的悲憤與無力,卻讓他無法就此罷休。
    大廳裏,支持王虎的和同情林慧心的,開始低聲爭論起來,整個和義堂,第一次出現了如此明顯的分裂。
    那股剛剛凝聚起來的,名為“家”的歸屬感,正在猜忌的毒素下,迅速崩裂。
    “都給我住口!”
    一聲怒吼,如同平地驚雷。
    不是王虎的暴躁,也不是癲狗的沉穩。
    是陳山。
    他一直站在原地,此刻終於動了。
    那聲音裏,不帶任何情緒,卻蘊含著冰冷。
    整個大廳,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爭吵,所有騷動,都在這一聲怒吼下戛然而止。
    王虎看著陳山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了一下,那股衝天的怒火,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硬生生掐滅了。
    他憤憤地,卻又不得不慢慢地,收回了槍。
    懷疑的種子,卻已經種下。
    一道無形的牆,隔在了所有人的中間。
    陳山沒有看王虎,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最後落在了那個還在瑟瑟發抖的女孩身上。
    他走了過去,在所有人複雜的注視下,親自將癱軟在地的林慧心扶了起來。
    他的動作很輕,甚至帶著一絲歉意。
    “林姑娘,讓你受驚了。”
    陳山的聲音恢複了平靜,溫和得像是在安撫一個受了委屈的家人。
    “阿虎也是太著急了,我代他向你道歉。”
    這一個動作,一句話,讓大廳裏剛剛降到冰點的氣氛,有了一絲回暖。
    但陳山接下來的話,卻讓所有人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在內鬼沒有查出來之前。”
    他轉過身,麵向所有人,聲音不大,卻無比清晰。
    “和義堂所有核心事務,全部暫停。”
    “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動。”
    “違令者,按叛堂處置。”
    和義堂,這艘剛剛揚帆起航的船,在遭遇了第一次真正的風暴後,陳山選擇了最極端的方式。
    他要讓船,停下來。
    ……
    接下來的幾天,和義堂的堂口,被一股壓抑到令人窒息的陰雲籠罩。
    人人自危。
    曾經勾肩搭背的兄弟,此刻在廊下擦身而過,連眼神的交匯都吝嗇,隻剩下一絲冰冷的審視。
    一句無心的話,一個不經意的眼神,都可能被解讀出無數種含義。
    王虎和癲狗,徹底斷了來往,一個守著堂口大門,眼神凶狠地盯著每一個進出的人;
    另一個則帶著人,默默地加固著堂口的防禦,兩人再沒有一句交流。
    陳山,把自己關進了房間裏。
    整日整夜,房門緊閉。
    沒人知道他在裏麵做什麽。
    有人說,堂主在獨自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思考著破局之法。
    也有人說,這次的打擊太大,連堂主也陷入了迷茫和痛苦。
    那個一手將和義堂從泥潭裏拉出來的年輕人,第一次,向所有人展現出了他“脆弱”的一麵。
    這讓那張無形的,猜忌的網,收得更緊了。
    夜。
    月光慘白,照在堂口的院子裏,投下斑駁陸離的影子。
    陳山獨自坐在院中的石階上,身前放著一瓶喝了大半的烈酒。
    他沒有用杯子,就這麽一口一口地,直接對著瓶口喝著。
    晚風吹起他的衣角,那背影,竟有幾分蕭索與落寞。
    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陳山沒有回頭。
    一隻端著湯碗的手,小心翼翼地,從旁邊伸了過來。
    是林慧心。
    她換上了一身幹淨的布衣,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在月光下,那雙眼睛顯得格外清亮,帶著一絲怯生生的關切。
    “陳大哥……”
    她的聲音很柔,帶著江南女子特有的溫軟。
    “夜裏涼,喝碗醒酒湯,暖暖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