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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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
    和義堂的堂口,死一樣寂靜。
    突然,一道踉蹌的身影,撞開了虛掩的大門,重重摔在院子裏的青石板上。
    是鬼叔。
    他渾身是血,肩上纏著已經浸透成黑紅色的破布,臉色灰敗,嘴唇幹裂,仿佛剛從地獄裏爬出來。
    “鬼叔!”
    王虎第一個衝了出去,將他扶起。
    癲狗帶著人緊隨其後,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驚愕與擔憂。
    陳山從正廳裏走了出來,他的腳步很穩,臉上卻看不出半點波瀾。
    他看著幾乎要昏死過去的鬼叔,沒有上前,反而停在了幾步之外。
    一股冰冷的氣壓,從他身上散發開來。
    “你還知道回來?”
    聲音不大,卻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紮進每個人的耳朵裏。
    王虎猛地抬頭,不敢相信地看著陳山。
    “堂主?”
    陳山沒有理他,眼睛死死盯著鬼叔。
    “我讓你去接頭,不是讓你去送死!”
    “十幾個兄弟!就因為你自作主張,全沒了!”
    “和義堂好不容易站穩的腳跟,被你一腳踹回了泥裏!”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每一個字都像是在控訴。
    鬼叔靠在王虎身上,猛地咳出一口血,他費力地抬起頭,那雙渾濁的眼睛裏,燃燒著不甘與憤怒。
    他沒有看陳山,而是用盡力氣,抬起顫抖的手,指向了那個躲在廊柱後麵,臉色慘白的女孩。
    林慧心。
    “我……我沒錯……”
    鬼叔的聲音嘶啞,如同破風箱。
    “錯的是你!”
    “是你被女色迷了心竅!把一個底細不明的女人留在堂口!”
    “是她!就是她!她是內鬼!”
    “轟!”
    這句話,像一顆炸雷,在所有人腦中炸響。
    王虎下意識地看向林慧心,眼神瞬間變得複雜而凶狠。
    林慧心拚命地搖頭,淚水洶湧而出。
    “不是我……鬼叔……你……你為什麽要冤枉我……”
    “我冤枉你?”
    鬼叔掙紮著想站起來,卻被陳山一步上前,狠狠推了一把。
    “夠了!”
    陳山雙目赤紅,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野獸。
    “你自己辦事不利,反倒把髒水潑到一個無辜的女孩身上!”
    “你他媽還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鬼叔!”
    “堂主!你不能這樣!”
    癲狗也急了,上前想拉開兩人。
    “滾開!”
    陳山一把甩開癲狗,指著鬼叔的鼻子。
    “從今天起,你,不再是我和義堂的人!”
    “我們,一刀兩斷!”
    鬼叔看著陳山,那張滿是血汙的臉上,先是錯愕,隨即被無盡的悲憤與失望所取代。
    “好……好……好一個一刀兩斷……”
    他慘笑一聲,推開扶著他的王虎,一步一晃,帶著滿身的傷,走出了大門,消失在深沉的夜色裏。
    整個和義堂,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傻了。
    他們賴以信任的兩個主心骨,就以這樣一種最慘烈的方式,徹底決裂。
    ……
    陳山把自己關進了房間。
    整整三天,房門緊閉。
    裏麵不時傳出酒瓶摔碎的聲音,還有壓抑的,仿佛困獸般的低吼。
    和義堂的士氣,跌到了穀底。
    夜裏,陳山又喝醉了。
    他靠在椅子上,滿身酒氣,桌上東倒西歪地放著好幾個空酒瓶。
    房門被輕輕推開。
    林慧心端著一碗醒酒湯,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陳大哥……”
    她的聲音柔弱,帶著關切。
    陳山抬起通紅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抓起一瓶酒猛灌。
    “滾……”
    他含混不清地罵著。
    “都他媽滾……老東西……不知好歹……”
    林慧心沒有走,她放下湯碗,默默地收拾著地上的玻璃碎片。
    陳山看著她忙碌的背影,突然冷笑一聲。
    “他以為……離了他……我陳山就完了?”
    “做夢!”
    “我早就找好了新的路子……比他那條線……安全一百倍!”
    陳山趴在桌上,聲音越來越低,帶著醉意,斷斷續續地說道。
    “西貢……西貢碼頭……”
    “後天晚上……一批……一批戰略物資……”
    “這次……這次我自己幹……誰也別想分一杯羹……”
    ……
    三天後的深夜。
    西貢碼頭。
    海風帶著鹹腥的濕氣,吹得人骨頭發冷。
    陳山隻帶了七八個手下,準備出發。
    王虎和癲狗攔在了門口,兩人臉上都是決絕。
    “堂主,不能去!”
    王虎咬著牙說。
    “內鬼還沒抓到,現在去交易,就是送死!”
    癲狗也沉聲道。
    “阿虎說得對,這事,我們不能跟你去!”
    陳山看著他們,臉上浮現出一絲暴怒與失望。
    “好!你們不去!我自己去!”
    他推開兩人,帶著人就往外走。
    林慧心從後麵追了上來,臉上滿是焦急。
    “陳大哥,你別跟虎哥他們置氣……我……我陪你去!”
    她一臉擔憂地跟在了陳山身邊。
    一行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碼頭上,一片死寂。
    暗處,一個幽靈般的身影,放下了望遠鏡。
    “幽靈”的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弧度。
    魚,入網了。
    他和他帶領的保密局精銳行動隊,早已在碼頭的各個角落,布下了天羅地網。
    看著陳山那幾個人走進預設的包圍圈,“幽靈”眼中閃過一絲輕蔑。
    他抬起手,正要下達攻擊的命令。
    然而。
    他預想中的槍聲,沒有響起。
    “噗!”
    一聲輕微的,加了消音器的槍響,從他身後的黑暗中傳來。
    他身邊的一個親信,額頭上炸開一個血洞,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了下去。
    “幽靈”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
    “怎麽回事?!”
    他失聲喊道。
    “我們暴露了!”
    回應他的,是四麵八方同時響起的,密集的槍聲!
    他埋伏在倉庫頂、集裝箱後的特務,還沒來得及開一槍,就像被割倒的麥子一樣,成片成片地倒下。
    包圍圈,被反包圍了!
    一個擴音器的聲音,在死寂的碼頭上空響起,帶著一絲戲謔。
    “幽靈站長,歡迎來到我為你準備的墳場!”
    是陳山!
    下一秒,王虎帶著幾十個槍手,從集裝箱的頂部現身,居高臨下,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交叉火力網!
    癲狗則帶著另一隊人,從側翼的倉庫裏衝出,槍聲四起,聲東擊西!
    這些習慣了暗殺和審訊的特務,哪裏見過這種有預謀、有戰術的陣地戰,瞬間被打懵了。
    混亂中,林慧心的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身邊那個一臉冷漠,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男人。
    “你……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她的聲音,在槍聲中顫抖。
    陳山看著她,眼神裏再沒有一絲一毫的溫情,隻剩下冰冷的嘲弄。
    他一把將她推向了戰場的中央。
    “從你給我送那碗醒酒湯開始。”
    “你那雙手,太幹淨了。”
    “一個靠給人漿洗衣物為生的難民,手上,不該連一個老繭都沒有。”
    林慧心徹底崩潰了。
    暴露在火線中的她,還沒來得及發出尖叫,就被一顆不知從何處飛來的流彈,擊中了胸口。
    她倒在冰冷的地麵上,得到了應有的下場。
    “幽靈”在幾個親信的拚死掩護下,狀若瘋癲地朝著海邊唯一的退路逃去。
    那裏,停著一艘快艇。
    那是他最後的希望。
    然而,當他跑到碼頭的盡頭時,他徹底絕望了。
    那艘快艇上,站著一個人。
    一個本該重傷,本該與陳山決裂的人。
    鬼叔。
    他提著一把衝鋒槍,像一尊來自地獄的判官,站在船頭,冷冷地看著他。
    身後,是步步緊逼的槍聲。
    眼前,是無法逾越的死神。
    “幽靈”知道,他插翅難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