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總督府的橄欖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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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妥協。
    對大衛·布萊克這種驕傲的帝國精英來說,這是一個極其陌生的詞匯。
    但現在,他別無選擇。
    港督的最後通牒,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劍,冰冷而鋒利。
    民意,經濟,同僚,倫敦……
    四麵八方,全是壓力。
    他必須親手終結這場由他一手挑起的風暴。
    當天晚上。
    一輛沒有任何牌照的黑色轎車,悄無聲息地駛入了九龍城寨。
    沒有驚動任何人。
    車子停在了染坊的後門。
    一個穿著中山裝,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從車上走了下來。
    他叫林德義,港督的首席私人秘書。
    一個真正懂香港,也懂江湖的聰明人。
    梁文輝親自在門口迎接。
    他將林德義帶到了染坊二樓的一間僻靜茶室。
    陳山,已經在裏麵等著了。
    沒有王虎,沒有白頭福。
    隻有他一個人。
    茶室裏點著一盤上好的檀香,煙氣筆直地升起,又緩緩散開。
    氣氛安靜,卻透著一股無形的張力。
    “陳先生,久仰大名。”
    林德義一進門,就客氣地伸出了手。
    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看不出絲毫的勉強。
    “林秘書,請坐。”
    陳山沒有起身,更沒有伸手去握。
    他隻是指了指對麵的座位。
    他親自提起那把紫砂壺,為林德義斟了一杯茶。
    動作從容不迫,水線平穩,沒有濺出半分。
    林德義也不在意,自然地收回手。
    他坐下來,端起茶杯,湊到鼻尖聞了聞。
    “好茶。”
    他讚了一句。
    兩個聰明人,都沒有急著開口。
    他們在互相觀察,互相掂量對方的份量。
    良久。
    還是林德義率先打破了沉默。
    “陳先生,明人不說暗話。”
    “我今天來,是代表總督府,代表布萊克先生,來尋求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案。”
    “哦?”
    陳山挑了挑眉毛。
    “我以為,你們的方案是推土機。”
    林德義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
    但他很快就調整過來,語氣依舊平穩。
    “陳先生,之前發生的一些事情,是一場誤會。”
    “布萊克先生剛到香港,對很多情況還不夠了解,所以在施政上,出現了一些偏差。”
    他把一場你死我活的政治鬥爭,輕描淡寫地說成了一場“誤會”。
    “現在,我們已經認識到了問題。”
    “所以,我今天來,是帶著誠意來的。”
    他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直視著陳山。
    “隻要陳先生能讓碼頭的工人們盡快複工。”
    “讓這場風波平息下來。”
    “總督府,可以做出讓步。”
    他頓了頓,開始拋出自己的籌碼。
    “第一,你們遠東實業的工廠,我們可以立刻解除封鎖。隻需要象征性地做一些整改,就可以馬上複工。”
    “第二,關於啟明小學和那家醫療所,我們可以重新進行評估。我相信,評估的結果,一定會讓陳先生你滿意。”
    他開出的條件,不可謂不優厚。
    幾乎是全盤滿足了陳山之前的訴求。
    這已經不是讓步了。
    這幾乎等同於,投降。
    隔壁房間裏,梁文輝通過一個隱秘的聽筒,聽到這些話,激動得拳頭都握緊了,差點跳起來。
    贏了!
    山哥真的贏了!
    他憑一己之力,逼得整個港英政府低頭!
    然而,茶室裏的陳山,臉上卻依舊波瀾不驚。
    他隻是靜靜地聽著。
    等林德義說完,他才緩緩地開口。
    “林秘書。”
    “你覺得,我陳山費了這麽大的勁,死了這麽多腦細胞,就是為了讓你把吃進去的東西,再吐出來嗎?”
    林德義愣住了。
    他準備好的後續說辭,全部卡在了喉嚨裏。
    他有些不明白陳山的意思。
    “陳先生……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簡單。”
    陳山伸出三根手指,在檀木桌麵上輕輕敲了敲。
    “第一,工廠,學校,醫療所,必須要拿到合法的,永久牌照。”
    “不是什麽口頭上的評估和承諾。”
    “我要白紙黑字,蓋著港府大印的法律文件。”
    林德義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這個要求,很過分。
    這等於是從法律層麵,承認了陳山在九龍城寨的合法地位。
    “第二。”
    陳山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繼續說道。
    “我要成立一個‘九龍城寨社區發展委員會’。”
    “我,做會長。”
    “以後,城寨裏所有的拆遷,建設,規劃,都必須要通過這個委員會。”
    “港府可以派人參與。”
    “但,沒有最終決定權。”
    林德義的臉色,徹底變了。
    這個要求,已經不是過分了。
    這是赤裸裸的分權!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陳先生!你不要欺人太甚!”
    “這,是在羞辱整個大英帝國!”
    “羞辱?”
    陳山臉上的笑容,也冷了下來。
    他抬起眼,目光像兩把錐子,刺向林德義。
    “當你們開著推土機,要去碾碎那些孩子的夢想時,你們怎麽不覺得是在羞辱他們?”
    “當你們用那些狗屁不通的法律,要去砸掉幾萬人的飯碗時,你們怎麽不覺得是在羞辱他們?”
    他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千鈞。
    “林秘書,回去告訴布萊克先生。”
    “這是我的條件,一個字都不能改。”
    “你們可以不接受。”
    “那我們就繼續玩下去。”
    “我倒想看看,是你們港府的臉麵重要,還是那幾家英資洋行的股票更重要。”
    “你……”
    林德義氣得渾身發抖。
    他指著陳山,你了半天,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知道,陳山說的,是事實。
    他抓住了港府的軟肋。
    也抓住了布萊克的死穴。
    “話,我已經說完了。”
    陳山端起自己那杯已經微涼的茶,輕輕抿了一口。
    “林秘書,慢走,不送。”
    這是逐客令。
    林德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他強行壓下心頭的怒火與屈辱。
    他知道,今天再談下去,也不會有任何結果。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件筆挺的中山裝,恢複了來時那副斯文的模樣。
    “陳先生的條件,我會如實轉告給港督和布萊克先生。”
    “告辭。”
    說完,他轉身,大步離去。
    隻是那背影,看起來無比的狼狽。
    茶室裏,恢複了安靜。
    陳山看著窗外,九龍的萬家燈火,在夜色中明明滅滅。
    他知道,自己贏了這一局。
    但他也知道。
    這場與港英政府的真正戰爭,才剛剛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