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聖姑下山,通州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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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的一聲,麻袋丟在菜園泥地裏。
麻袋落地時還微微動彈。
天璿聖姑目光掃過兩個麻袋,裏麵裝著的都是斬一賊的武者。
都是這段時間,不慎‘犧牲’於三岔口的義士,不是某某講武堂的堂主,便是民間江湖宿老。
他們那堆金積玉的命格,正是用來漚肥的上好材料。
見如此上好藥童,天璿聖姑臉上卻無半點喜色,反而眉頭緊蹙,聲音冷得像淬了冰,
“所以說,讓爾等打入水窩子內部,扶持我們的人爭奪轆轤頭……不僅失敗了,最終反而讓趙光熙此子站穩腳跟,一統武清縣的水務?”
話語中,寒意彌漫,卷起飛雪,凍徹心神。
撲通!
撲通!
管笙和黃興嚇得雙腿一軟,齊齊跪倒在菜園外的凍土上,膝蓋磕得生疼也顧不上。
兩人對視一眼,黃興聲音顫抖道,
“實在是水窩子那些人,個個陰險狡詐,不當人子!我等本接觸拉攏了趙光徽,誰知道這廝光拿好處不幹事,各種搪塞;後來我等又拉攏了郭觀複,本來眼瞅著他要執掌轆轤頭了,哪知道……”
“閉嘴!”
天璿聖姑目光冰冷,掃過兩人,
“失敗了便是失敗了……那水窩子當中,一飛衝天,嶄露頭角者,又有哪些?”
“這個知道,這個我們打探清楚了!”
管笙連忙磕頭,語速飛快地回道,
“有好幾個!一個喚作單通天,是在四方坑、城隍廟一帶送水的水三兒,本是個二流武者,前些日子也不知走了什麽狗屎運,習得一手潑墨紮紙的怪法,分明是用紙做的寶劍大刀,隻需寫一個‘堅’字,可真是堅不可摧,連斬數頭大妖,啖肉飲血,也就數月的功夫,便成了真意境界!”
“還有個人喚作摸龍阿太,也是個水三兒,釣魚幾十年,本十釣九空,魚獲甚少。但如今不知開竅了咋的,百釣百中,所中無一例外都是寶魚,已經不幹推車送水的勾當了,現在成了各大魚市的座上賓!”
“此外,還有陳順安,三月前失足墜井,不僅大難不死,還有厚積薄發之勢,先是突破二流,再是後天改易,擁有一具衝和武筋體,現在更成了臥虎井的掌櫃,頗受趙光熙重視……尤其是,前兩日剿滅趙光徽時,他居然攔下了一名受傷的真意高手,斬其雙手……”
聽到管笙說出‘陳順安’的名字,黃興用餘光,不露聲色的瞥了管笙一眼。
黃興現在,可跟陳順安化敵為友,承包了榮園育嬰堂的柴米油鹽等日常所需。
而且,嶽霆也曾將自己關於陳順安,就是那位屢次三番,幫助啯嚕會的神秘真意高手的事,透露給了黃興。
如果嶽霆猜測不假。
黃興很擔心,把陳順安此人的存在,告知天璿聖姑。
是凶非吉……
對天璿聖姑凶。
黃興心底,有個大逆不道,不尊仙長的念頭,緩緩升起。
天璿聖姑真的是那陳順安的對手嗎?
仙人,也要敗於武者之手麽?
那,天璿聖姑,算什麽仙人?
雜念乍起,擾亂識海,黃興忍不住心神俱震,臉色都微微蒼白幾分。
片刻後,天璿聖姑揮了揮手,讓兩人退下。
管笙和黃興如蒙大赦,連忙爬起來,領著一眾手持火把的手下,沿著山路往下走。
蜿蜒的火把隊伍像一條火蛇,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此處菜園,簡陋草屋前,又隻剩天璿聖姑一人。
天璿聖姑緩緩走到兩隻麻袋前,指尖微動。
隨著兩道短暫而急促的慘叫聲響起。
泥土翻開,已有半人高的菜苗,貪婪將根係紮入這兩位道童體內。
汩汩汩……
如同飲血的古怪吮吸聲響起。
菜苗的根係源源不斷地汲取著精血,順著泥土下的脈絡,一路匯入草屋前蒲團上擺放的那柄拂塵。
拂塵之上,頓時有白霧化作,霞光氤氳,其中顯出一點青光。
恰如甲木,生機勃勃,草長鶯飛。
見此,天璿聖姑總算麵露幾分喜意。
“我這地載仙緣,總算祭煉出幾分氣象,待我重回越山道院,領了上諭,就可尋一地放牧,以人養器了……”
“是麽?師姐可能回不去道院了。”
隻聽得銀鈴搖響,叮叮咚咚。
一個十八九歲模樣,長長鴨蛋兒臉,戴一對銀耳環的女子,嬉皮笑臉的從漫山飛雪中走了過來。
穿一身藍布外褂兒,配一條藍布褲子,腰間掛著半月形的梨花簡,手裏持著幾本話本。
光看模樣,好似個既會唱梨花大鼓,又會講評書的‘唱書先生’。
見到來人,天璿聖姑臉色微沉。
“玉師妹……”
“嘻嘻~師姐,你怎麽還窩在這裏呀?需要我幫忙麽?”
玉師妹明眸中閃爍著青春洋溢的光芒,小腳一點,扭著輕盈雀躍的步伐,便出現在茅草屋前。
她的目光先落在那柄泛著青光的拂塵上,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忌憚,隨即轉頭看向天璿聖姑,歪著腦袋笑道,
“蟾師傅有些不開心了,說你弄丟了青罡洋火不說,下山這麽久也未帶回一位‘仙種’,若是繼續如此……可就得拿你填他老人家的肚皮了。”
天璿聖姑沉默片刻,聲音低沉:“我也想盡快完成任務,可……”
“所以,要我幫你嗎?”
玉師妹打斷她,身形一晃,已坐在懸崖邊。
她雙手撐在身後的岩石上,將一對小巧玲瓏的腿兒垂在懸崖外,輕輕搖晃著,偶爾會露出腰間可愛的肚臍和柔嫩小腹。
夜色朦朧,雲海霧靄在懸崖下翻湧
玉師妹目光看向山腳,似乎看到了那道巋然不動,垂釣寒潭前的身影。
然後,她笑吟吟回頭,道,
“剛好我還缺些素材橋段,融入我的評書中,不妨就叫它‘大雪山深宵聞厲聲,策仙法臨崖誅南武’。”
“人分南北,拳亦分南北。這些南人還管起我們京師人來了,這怎麽成?”說著,玉師妹目光略帶貪婪的看過那柄拂塵,道,
“如何?師姐……”
天璿聖姑聞言,麵露猶豫之色。
似乎答應玉師妹的幫助,是一件極為困難,甚至會付出巨大代價之事。
良久後,她才幽幽道,
“可。”
“成交!”
玉師妹立即歡呼起來,臉上露出一對潔白的小虎牙。
……
八裏橋,乃通州城往武清縣的重要驛站之一。
窸窸窣窣……
冰天雪地中,清風拂過。
三道身影無聲而至,在八裏橋的茶棚前略作停留,紛紛落座。
三人,一老一少一中年人。
老的須發花白,一臉和氣,自顧自舀了四碗熱乎乎的薑茶,端到桌上。
少的是個臉有嬰兒肥的小姑娘,雙手捧著碗,湊到嘴邊輕輕吹了吹,抿了一口後,杏眼頓時眯成了月牙,臉上滿是享受,
“嗯!這薑茶好暖!”
而那中年人,做雲遊道士打扮,背負雌雄寶劍,肩上掛著一頂棕笠,手中拿把鱉殼。
目光溫潤,舉止馴良,頗有雅士風骨。
直到三人快把薑茶喝光了,才見得一道氣喘籲籲的身影,牽馬追來。
馬上還托著一道鮮血淋漓,氣息奄奄的身影。
中年道士笑著道,
“別管撿到的那人了……茶涼了,快來。”
徐鴻走到跟前,將馬係於木樁,好一陣調息,氣血翻滾不休,這才走入茶棚中,看著中年道士,無奈道,
“張師,章家莊走過了。”
“誰說我要去章家莊的?”
“啊?章老爺子和滿府上下,都在莊外等您呢……”
“讓他們繼續等吧。我又沒讓他們等。”
中年道士搖了搖頭,看向那小姑娘道,
“香菱,六景輪轉,悟得咋樣?”
張香菱臉蛋皺巴巴道:“還差一景,始終沒動靜。”
“差勁,真差勁呐。”中年道士歎了口氣。
張香菱乃通州望族,張家當代家主幼女。
天生一具羽化骨,不足二十的年紀,就已是斬三賊實力,更是觀五副飛仙真功圖。
即便是放在通州城,也算是天資卓越。
隻是,似乎也不入中年道士的法眼。
須發花白的老者,看了眼馬匹上托著的身影,放下茶碗後恭敬的拱手,疑惑問道,
“張師,此人應當就是啯嚕會的會匪,叫什麽紅,紅……膽大包天,摻和進乾寧國訪聖之事中,又被越山道院的人給盯上了,麻煩不小,我等為何要撿他?”
馬背上,那血赤糊拉的身影一聲不吭,繼續裝死。
紅五爺也搞不懂麵前幾人的身份。
隻知道似乎是從通州來的。
張?
莫非是通州望族,張氏?
那天璿聖姑不知從哪裏搬來救兵,一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
分明也隻是斬四賊境界,但手裏有本奇怪的無字話本,將他兜頭罩住,便渾渾噩噩,似乎魂魄都要飛去話本之中。
更是不講武德,兩女聯手。
好在紅五爺也是有底牌的,付出不小代價後,才殺出重圍。
但也無力昏死路邊……
被麵前幾人撿到。
對於紅五爺裝死,幾人自然心知肚明。
但沒戳破。
中年道士看向一旁的張香菱,道,
“香菱,你覺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