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大妖赤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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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順安聞弦而知其意,麵露喜色,接過衣服、鞋襪道,
    “兄台放心,此事陳某定然守口如瓶,若是有人問起來,就說陳某也是通過猴妖考核的,絕不給兄台惹麻煩!”
    “他日陳某掃榻相迎,兄台可得賞臉。”
    方倉使立於一旁,眼觀鼻尖,似乎沒看到這幕。
    還得是老江湖啊,就是上道。
    這旗令官見狀,給了陳順安一個你懂得的眼神。
    兩人對視一笑,紛紛拱手。
    人的名樹的影。
    陳某打拚至今,若還要被什麽流程、什麽規矩束縛。
    那不是白打拚了嘛!
    ……
    月華如練,灑在黑沉沉的江麵上,泛著細碎的銀鱗。
    遙望見三岔口的水上蘆林中有一隻小船,船上一人,頭戴青箬笠,身披綠簑衣,斜倚著船,背岸獨自釣魚。
    “老丈,夜深了,早些收杆回屋吧!”
    岸邊,有巡邏的軍健,打著火把,朝船上那人呼喊道。
    陳順安抹了抹臉上的霧水,朗聲回道,
    “老朽最喜夜釣,能中大魚。”
    “得了吧你,我觀察你半天了,連隻大板鯽都沒釣上來……空軍不丟人,性命要緊。”
    年輕軍健不知人情世故,大咧咧道破陳順安空無一物的魚獲。
    陳順安嘴角抽搐,竟有些惱羞成怒起來。
    “你這廝,說話潑糞也似,瞧我給你露一手,讓你漲漲眼界!”
    與此同時,陳順安念頭一動,藏身船底的銀書生終於遊了出來,看了眼森白尖銳的魚鉤,猶豫了下,還是一口咬下!
    上神,小可這是背了破相的風險,陪你演戲。
    可不能辜負小可啊!
    不過也怪了,上神釣技怎如此之差,還真一條魚都沒上鉤?
    銀書生也默默嘀咕兩句。
    水麵上,
    魚漂起伏,陳順安精神一振,連忙提竿,便見一條有樹葉粗細,通體如銀的大魚跳出水麵,拍得水花四濺。
    “銀魚?是玉樹銀魚,好大的銀魚!”
    “還真是?快,去抄網!”
    “大物,這是上大物了!”
    岸邊軍健傳來道道驚呼聲。
    “好個銀魚!”
    而陳順安見狀,也是臉上一喜,好似真的釣上魚了似的。
    運力於臂,想把銀魚拽上船。
    可那銀魚卻極是狡猾,尾巴猛地拍向水麵,掀起半人高的浪頭,同時身子一扭,竟硬生生掙斷了大半魚線。
    迅速沒入江底。
    岸邊軍健傻眼了。
    “這都能脫線?!”
    “我的大物!”
    一群軍健捶胸頓足。
    而陳順安見那銀魚逃遁,氣得直拍大腿,額角青筋都蹦了起來,立即抄起船尾的木槳,狠狠拍在水麵上,朝江心劃去,
    “哪裏逃!”
    江霧不知何時聚攏過來,白茫茫的一片,很快就吞沒了烏篷船的身影。
    隻剩岸邊一群軍健、船夫大眼瞪小眼,麵麵相覷。
    這是,氣急敗壞,追魚去了?!
    ……
    到了江心,跟銀書生約好的地點。
    四下無人,河麵空寂。
    偶爾有夜鳥掠過,留下幾聲孤啼。
    陳順安放下船槳,垂釣江上。
    然後陳順安想了想,學著當初用馬秀才‘人肉打窩’,高誦黃庭道經,引誘山野精怪上鉤之事。
    也裝模作樣的拿著一本《三命通會》,高聲誦讀,
    “天下文章在三江,三江文章在我鄉,我鄉文章屬舍弟,舍弟跟我學文章……今年陳某,一定高中皇榜!”
    “明庚癸旺,若通火土月氣,製伏庚癸,大貴;不通,凶狠平常……”
    讀書聲嫋嫋,隨著江風波濤傳開。
    正當陳順安擔心是不是那黃將軍粗鄙少智,不懂道經之妙時。
    他耳根微動,隱約察覺到從江底快速遊來一龐然大物。
    一股腥臭味,隨即而來。
    上鉤了!
    陳順安眼前一亮,動作不停,繼續釣魚念經。
    水底。
    黃將軍聽到船上動靜,也不由得眼前一亮,大喜道,
    “讀書聲?莫非這老頭還是個落第的書生、秀才?妙極妙極,讀書人的心肝兒最嫩滑不過,那舌頭更是嚼勁十足,等他把寶鱗打磨好了,我便用冷水一激他的胸膛,活剮了心吃!”
    原來這黃將軍也聽過幾段話本。
    知曉凡人的心都是用熱血裹著,如若把這冷水潑散了熱血,取出心肝來,是又脆又鮮,好吃得緊!
    它試過,果真如此!
    於是,它便朝身邊的銀書生說道,
    “我的好幕僚,你這假書生竟真給本座找了個真書生,哎呀,還有粗淺武學在身?更好不過,武者的筋骨緊實,書生的心肝綿脆,待我吃了這血食,增長幾十年道行,說不定真能煉化橫骨,也學個吸收日月精華的仙法……到時候,定要封你做丞相,那小金魚當美妾,快哉快哉……”
    銀書生也嘿嘿一笑,道,
    “那便依黃將軍所言。”
    嗤啦~
    一聲極輕的水響,船尾水麵突然破開個小口,黃將軍如箭般竄出,滑膩的軀體貼著船底遊了半圈。
    隻見江麵上黑黢黢的,霧氣繚繞,月光都照之不透。
    它隱約看得一道人影,坐在船頭,正搖頭晃腦念著什麽,聲音斷斷續續,像是困得快睡著。
    “什麽破經文,聽得我頭暈!怕不是個假書生?”黃將軍心底嘀咕兩句。
    那身影忽然沉默了下,然後打了個哈欠。
    “讀久了,念錯了,算了,那銀魚怕是釣不上了,困覺困覺去……”
    說罷,那身影起身,拍了拍身上蓑衣,朝船篷裏走去。
    見一人一妖距離縮短,黃將軍目露喜色。
    管他什麽真書生假書生的,能給本座打磨寶鱗,就是好人!
    “呼哧……呼哧……”
    不消片刻,此起彼伏的鼾聲從船篷下傳出。
    黃將軍探出個龐大身軀,摸黑也爬入船篷,心底暗喜,
    “好個書生,睡得這麽死,合該讓本座擄了去,做那壓寨書生!”
    正想著,許是那月光破開霧氣,照耀進來。
    本黑洞洞的船篷中,突然多了一點亮光。
    “咦?何物發光?”黃將軍愣了下。
    繼而,一道平靜的聲音不知何時,突然從黃將軍頭頂傳來,
    “哦,在下偶得一奇物,攢心釘,光滑如鏡,故能發光。”
    黃將軍:“……”
    黃將軍暗道不妙,作勢欲逃,龐大的身軀往船壁上一砸,就要借著水色掩護,先回水裏再說。
    然而它快,攢心釘更快。
    隻是咻的一聲暴鳴,聲音在夜色下有些飄忽。
    攢心釘瞬間穿透黃將軍那滑膩的皮膜,連根沒入,直直紮入血肉之中。
    黃將軍也是個機警的狠角色,許是察覺那攢心釘的不對勁,壯士割腕,隻是當空一震,竟留下半截軀體。
    血肉聚攏,肉芽閉合,止住鮮血。
    而那丟下的半截軀體,隻是眨眼的功夫,便化作齏粉,精血統統被攢心釘所吸收。
    陳順安見此,目露詫異之色。
    不是泥鰍嗎?
    咋還成壁虎了?
    斷尾逃生?
    黃將軍囫圇著半截身子,狂性大發,嘴裏露著兩排細密的獠牙,狠狠朝陳順安咬去!
    鐺!
    黃將軍的獠牙咬在魚竿身上,迸出細碎的火星,它吃痛滾開,慘叫道,
    “痛煞我也!”
    而它再定睛一看,那哪是什麽魚竿,分明是一把纏著魚線的寶劍,微噴光華,端得堅硬。
    這假書生,用這劍釣魚?!
    能上鉤嗎?
    不對,銀書生騙我?!
    黃將軍有些傻眼,忽然明白了什麽。
    而陳順安可不給它喘息的機會,掄圓了寶劍出船,就砍那黃將軍。
    刃光如寒月,絢爛而危險。
    黃將軍見狀,連忙扭身想鑽回水裏,可不知怎的,一見陳順安那對目光,便如遇天敵,生生僵硬於原地,隻能引頸待戮。
    寶劍上裹著層氣勁,速度陡增,噗地一聲便刺入黃將軍的頭顱。
    磅礴勁道順著劍身湧入,瞬間攪碎了黃將軍的心脈。
    黃將軍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半截殘軀瘋狂拍打著水麵,濺起的水花沾在陳順安的蓑衣上,帶著股濃烈的腥氣。
    不過瞬息,黃將軍的掙紮便弱了下去,身體軟軟地垂在船身上
    暗黃色的血液順著傷口滴入江中,染紅了一小片水麵。
    陳順安抬手將黃將軍的屍體徹底甩在船板上,收回寶劍,在江水裏涮去血汙。
    臉色平靜,好似殺雞屠狗一般。
    銀書生有些膽怯的鑽出水麵,探出個小腦袋。
    上神好凶啊,那泥鰍精也跟我大戰了三百回合,怎麽到祂手裏,一回合都沒走掉?
    還好還好,是自己人!
    於是銀書生在水麵繞了幾圈,泛起漣漪,示意陳順安跟自己而來。
    陳順安沒有猶豫,脫下蓑衣、內襖,跳入水中,快速跟上。
    這裏已算三岔河的深水區。
    水溫刺骨,陰冷之氣狂暴肆虐。
    尤其是有各種難以預料的暗流湍浪,便是真意高手一旦長時間下水,都有性命危險。
    也就是陳順安,入了水後幾乎如履平地,水不能溺,仗著草頭神性,才敢安心探索。
    隨著銀書生快速下潛,沿途不時有陳順安不曾見過的魚種遊過,有的還無光自亮,長相各異,還不乏‘孫兒魚’這樣初開靈智的。
    而陳順安並未耽擱,一口氣遊出三四裏,更是接連下沉,估摸著已有一百餘丈之深。
    到了這裏,尋常的魚類已經很少見了。
    最終,一個水洞,隱隱出現在陳順安眼前。
    哪怕隔著泥沙和簡陋的洞門,陳順安也隱隱看到一抹赤色如火的光彩,從水洞中傳出。
    正是大妖赤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