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思摩聽到太子直接許他重新帶領族人，配合右威衛對抗薛延陀部的大軍，心中又是感激又是興奮。
    不過，經過太子的提醒，他也發現薛延陀部太過了解大唐邊軍的分布。
    他們不像李承乾，對朝中的動向那麽了解，著眼點還是在於用兵方略之上。
    “殿下，現在我族戰士與族人混雜在一起，若要令其發揮作用，必要先把我族族人安置好啊。”
    阿史那思摩並非借機威脅什麽，而是講出他們部族麵臨的實際問題。
    程知節大咧咧地道：“此事容易！”
    “我大唐沿途有很多大營轉運糧食，大可以把你們的族人分散安置在幾處大營之中。”
    “雖然條件簡陋了一些，但是能就近得到糧食被服，生存下來絕無問題，等把薛延陀部打跑了，你便可以帶著族人回到草原，安居樂業啦。”
    阿史那思摩自然沒有異議。
    他知道對大唐來說比較簡陋的條件，對於草原之人來說完全能生存得很好。
    然而，李承乾聽到此言，卻是臉色一變：“且慢！”
    “依本太子之見，最好讓阿史那將軍的族人往東而行，進入並州再行安置。”
    “並州雖是山勢眾多，但是也有不少的城池，而且太原以南還算安全，不會受到敵騎的襲擾。”
    阿史那思摩點頭道：“還是太子殿下想得周到。”
    “薛延陀部鐵騎雖然會集中力量對付右威衛大軍，但是中間沒有城池和山川阻隔，他們若真是打定主意，還是可以分出一支騎兵強行南下。”
    “若是被他們追到我族人安置之地，後果不堪設想。”
    程知節則撓起了腦袋。
    “不過殿下，若是如此，那阿史那老兄的草原騎兵就需要護送他們更遠的距離，難以直接救援右威衛。”
    “而且，依製未經朝廷準許，是不能把草原部族安置在並州腹地的呀。”
    阿史那思摩本就知道大唐朝廷處置草原各部族的方略，所以秦知節也不怕他聽了心中的不舒服的想法，直接把心中的顧忌說了出來。
    程知節作為大唐軍功赫赫的老將，與陛下李世民更是有極深的交情，但是連他都非常顧忌這一點，可見未經朝廷許可，直接讓草原部族居於並州之內，乃是極犯忌諱之事。
    哪怕是他，回到長安之後也不好交待。
    並州雖居於北方，向來是中原防備草原敵人的屏障，但也屬華夏久居之所，非為“蠻夷”牧場。
    若沒有朝廷仔細準備，突然之間令漢蕃雜居，不但有可能鬧出大事，萬一真的被心懷異心的草原部族強據並州，那便可以直接威脅長安與河東。
    這等後果，朝廷公卿無人能抗起相應的責任。
    李承乾卻斷然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父皇授我以方麵之兵權，若遇事連這點兒擔當都沒有，那我何必隨大軍北征？”
    “此乃是最佳的處置方案，一切後果自有本太子擔當，便是大戰之後回到長安，也由我向朝廷解釋。”
    程知節亦受觸動。
    他已經見識過太子殿下在用兵之上的見識，沒想到，自家殿下還如此有擔當！
    作為一名在外領兵的大將，最希望的兩件事，其一是主帥的信任，其二便是主帥有擔當。
    能輔助這樣的一位主帥，哪怕他不像當年的秦王殿下一樣擁有蓋世軍功，程知節也樂於在他麾下效命。
    阿史那思摩就更不用說了。
    在他的心目中，這位初次見麵的太子，願意冒著違逆朝廷規矩的風險，全都是為了自己的族人呐。
    之前他便感激太子願意寬恕他的戰敗之責，現在更是為了自己的族人而對他感恩戴德。
    現在李承乾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幾乎要趕上天可汗李世民了！
    而且他在內心暗暗決定，等回去與族人會合之後，一定要向族人好好宣揚太子的恩德，讓他們更好地效忠於大唐，效忠於太子殿下。
    李承乾則是抱著無所謂的態度，哪怕他知道自己要冒什麽風險。
    在他改變心態之後，一切的想法都在於如何指揮英勇無敵的大唐將士打贏這一戰。
    至於將來朝廷和父皇真的因此事而見責於他……那不是更好？自己到時候就主動請罪，順便把太子之位也……
    “咳，阿史那將軍，現在你立即返回去，帶領軍隊護送著族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並州。”
    “得令！”
    阿史那思摩鄭重地向李承乾行了個軍禮，然後退下。
    程知節再次把目光轉到了地圖之上。
    “若是前方探馬所報無誤，現在薛延陀部的大軍已經南下，那麽右威衛便隻能以自身兵力與之對抗。”
    “甚至，他們還要盡可能地牽製住敵軍鐵騎，避免他們襲擾阿史那思摩，缺少了他們這支草原騎兵之助，在戰場上太被動了。”
    李承乾明白他的意思：“我們其實還有另外的援兵可用。”
    程知節愣了一下，緩緩搖頭道：“殿下所說的，可是右驍衛大軍？”
    “雖然得太子提醒，李勣特意把右驍衛留在最後，但是他們已經西進不短的距離了。”
    左右兩路分兵的總體計劃是早就定好的，哪怕李承乾希望右驍衛能串聯起西路軍和右威衛，令一支騎兵可隨時策應右威衛，避免其成為孤軍。
    但是，他們想要騙過薛延陀的主帥，至少要西進足夠遠的距離。
    而薛延陀部鐵騎竟能不動聲色地突然南下穿過邊軍防線，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內。
    哪怕現在程知節立即派出快馬，追上右驍衛通知他們回援，隻怕也非兩三日間能夠趕到。
    程知節的語氣也有些凝重起來。
    “殿下，我當親自趕赴右威衛軍中指揮，縱使兵力劣勢，有我老程在，也絕對不會讓薛延陀大軍越過雷池一步！”
    程知節還是相信右威衛的實力，隻是按殿下的計劃，突然之間就要給他們多出許多的任務。
    步軍以守勢麵對騎兵進攻，本不會居於劣勢，但若是他們還要到處被騎兵牽著鼻子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即使右威衛皆有戰馬代步，但每趕赴一處戰場，都需要時間重新結陣，說不定真會被那個白默找到可乘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