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暗流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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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域大漠的風沙,似乎永遠不知疲倦。花癡開一行人離開了如同煉獄的火雲窟,踏上了返回中原的旅程。屠萬仞的死,如同在這片本就暗流湧動的江湖中,投下了一顆不大不小的石子。
    花癡開身上的灼傷在阿蠻精心調配的草藥和小七無微不至的照料下,開始緩慢愈合。但更重要的,是內在的蛻變。火雲窟中與屠萬仞的熬煞對決,不僅僅是複仇的第一步,更是一次對意誌和武學的極致淬煉。他體內那融合了“不動明王心經”根基與一絲“火煞”精粹的內力,變得更加凝練、圓融,雖總量增長有限,但其“質”與“韌”,卻已不可同日而語。他偶爾閉目調息時,周身會隱隱流轉著一層極淡的、溫潤中帶著一絲灼熱的氣息,令靠近的小七和阿蠻都感到一種莫名的壓力。
    “花大哥,你好像……有點不一樣了。”小七一邊給火堆添著柴,一邊歪著頭打量正在閉目養神的花癡開。
    阿蠻將烤好的幹糧遞給花癡開,眼中也帶著探究:“氣息內斂了許多,但感覺……更危險了。”她自幼習武,感知更為敏銳。
    花癡開睜開眼,接過幹糧,淡淡一笑,並未多言。有些變化,隻能意會,無法言傳。他撕下一塊幹糧,慢慢咀嚼著,目光卻投向東南方向,那是中原,是司馬空盤踞的地方,也是“天局”陰影最濃鬱的區域。
    “屠萬仞臨死前的話,你們怎麽看?”花癡開咽下食物,開口問道。
    小七立刻來了精神:“那個‘影樓’!花大哥,伯母很可能就在那裏!影樓和天局是死對頭,那說不定是友非敵啊!”
    阿蠻則顯得謹慎許多:“‘影樓’之名,我也略有耳聞。傳聞其蹤跡詭秘,行事亦正亦邪,專門販賣情報,也接手一些特殊的委托,但從不輕易顯露人前。屠萬仞所言是真是假,尚且難辨。即便為真,我們如何找到他們?他們又是否願意讓我們見到伯母?”
    花癡開點了點頭,阿蠻的顧慮也正是他所思量的。母親的下落是巨大驚喜,但前路依舊迷霧重重。“影樓”是敵是友,難以界定。他們與“天局”為敵,不代表就會對花家友善。或許,母親在其中,也並非完全自由。
    “當務之急,還是司馬空。”花癡開沉聲道,“他是害死我父親的主謀,也是‘天局’的重要爪牙。找到他,既能報血仇,也能撬開‘天局’的大門,或許還能得到更多關於‘影樓’和母親的確切消息。”
    他頓了頓,眼中寒光一閃:“而且,屠萬仞的死訊,恐怕瞞不了多久。司馬空一旦得知,必然警覺。我們必須在他有所防備,甚至主動出擊之前,找到他!”
    “可是花大哥,”小七撓了撓頭,“司馬空那老狐狸,行蹤不定,我們怎麽找?他肯定躲在某個老鼠洞裏!”
    “他會的。”花癡開語氣肯定,“很快,他就會自己跳出來。”
    阿蠻若有所思:“你是說……‘賭王大會’?”
    “沒錯。”花癡開看向阿蠻,讚許她的敏銳,“按照時間推算,三年一度的‘天下賭王大會’即將在中州舉行。這是賭壇最大的盛事,也是各方勢力重新洗牌、展示肌肉的時刻。司馬空身為賭壇巨擘,更是‘天局’在明麵上的代表人物,他絕不會缺席。這不僅關乎他的名聲地位,更關乎‘天局’的利益和布局。”
    小七眼睛一亮:“對哦!到時候各路牛鬼蛇神都會出現,正是我們找他算賬的好機會!”
    “但也是龍潭虎穴。”阿蠻提醒道,“司馬空必然布下天羅地網,等著我們自投羅網。而且,‘天局’的其他高手,恐怕也會現身。”
    花癡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塵,目光堅定:“即便是龍潭虎穴,也要闖一闖。這不僅是為父報仇,更是我們直麵‘天局’的開始。準備一下,我們盡快趕往中州。”
    就在花癡開他們謀劃著前往中州的同時,遠在數千裏之外的中原核心,一座極其隱秘、奢華的地下宮殿內。
    這裏燈火輝煌,卻透著一股陰森冰冷的氣息。牆壁上鑲嵌著夜明珠,照亮了鋪著柔軟波斯地毯的寬闊大廳,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淡淡的、能寧心靜氣的奇異檀香,卻絲毫無法驅散那彌漫在無形中的沉重壓力。
    司馬空,這位賭壇梟雄,此刻正恭敬地垂首站在大廳中央。他穿著一身暗紫色的錦袍,上麵用金線繡著繁複的雲紋,麵容保養得極好,看上去不過四十許人,唯有那雙微微眯起的眼睛裏,不時閃過老辣、精明,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鷙。
    在他麵前,是一座高高在上的白玉平台。平台上沒有座椅,隻有一團不斷緩緩旋轉、仿佛由無數細微光影和數據流構成的混沌光球。光球中,隱約可見山川河流、城池輪廓,甚至是一些模糊的人影閃爍,仿佛囊括了世間萬象。
    這便是“天局”的核心樞紐之一,也是與“天局”更高層聯係的媒介——“萬象球”。
    一個分不清男女、帶著奇特電子合成質感的聲音,從萬象球中緩緩傳出,回蕩在空曠的大廳中:
    “屠萬仞……死了。”
    聲音平淡,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卻讓司馬空的身體微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頭垂得更低。
    “是……屬下失察。未能料到那花家餘孽,竟能成長到如此地步,連屠萬仞都栽在了他手裏。”司馬空的聲音帶著一絲緊張。在天局麵前,他這位在外界呼風喚雨的賭壇巨擘,也不過是稍大一點的棋子。
    “花癡開……”萬象球中的光影流轉,似乎聚焦出了花癡開模糊的影像,“夜郎七培養出來的怪物……倒是小覷了他。他不僅繼承了花千手的賭術天賦,似乎……還走出了自己的路。”
    司馬空連忙道:“請上尊放心!屬下已加派人手,定在他抵達中州前,將其截殺!”
    “截殺?”萬象球中的聲音似乎帶上了一絲嘲弄,“若他如此容易截殺,屠萬仞也不會死。不必多此一舉了。”
    司馬空一愣:“上尊的意思是……”
    “天下賭王大會,不是快到了嗎?”萬象球中的光影變幻,“讓他來。”
    “讓他來?”司馬空有些不解,甚至有些不安。花癡開明顯是衝著他來的,讓這樣一個危險的複仇者來到自己的地盤,豈不是養虎為患?
    “他是一把刀。”萬象球的聲音冰冷而理智,“一把鋒利的,或許能為我們所用的刀。花千手當年窺探到了‘天局’的一些秘密,雖然已被清除,但難保沒有留下什麽。他的兒子,或許能帶我們找到那些‘遺物’。而且……‘影樓’那些老鼠,最近似乎也有些不安分。或許,可以利用花癡開,把他們引出來。”
    司馬空心中凜然,立刻明白了上尊的意圖——驅虎吞狼,一石二鳥!既要利用花癡開尋找可能存在的花千手遺物,又要借他之手,引出一直與天局作對的“影樓”!
    “屬下明白了!”司馬空恭敬道,“屬下會安排好一切,在賭王大會上,‘歡迎’他的到來。”
    “嗯。”萬象球中的光影緩緩平複,“記住,盯緊他,必要時……可以給他一些‘幫助’,讓他順利找到他想找的。但最終,這把刀,必須掌握在我們手裏,或者……徹底毀掉。”
    “是!屬下遵命!”
    萬象球的光芒逐漸暗淡下去,那無形的壓力也隨之消散。
    司馬空直到那光芒徹底消失,才緩緩直起身,額頭上已然沁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他掏出一塊雪白的手帕,擦了擦額角,眼神變得深邃而冰冷。
    花癡開……你這個小雜種,竟然能驚動上尊,還成了計劃中的一環……
    不過,既然上尊有意讓你來中州,那便再好不過!在這中州之地,在我的主場,我倒要看看,你這把所謂的“利刀”,能翻起什麽浪花!正好借此機會,將你和可能出現的“影樓”老鼠,一網打盡!以絕後患!
    他轉身,快步走出地下宮殿,對等候在外的心腹沉聲吩咐道:“傳令下去,賭王大會照常舉行,廣發請帖,尤其是……給那些最近風頭正勁的‘新秀’,比如……那個叫什麽‘呆麵書生’的,務必‘請’到!”
    心腹一愣:“呆麵書生?主人,此人行蹤不定,而且似乎與花……”
    “就是他!”司馬空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照我說的做。另外,加強中州各地的監控,尤其是通往中州的要道。我要知道他的一舉一動!”
    “是!”
    隨著司馬空的命令下達,一張無形的大網,開始以中州為中心,悄然撒開。看似平靜的賭壇,因為花癡開的複仇之路和“天局”的暗中布局,即將迎來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
    而此刻,並不知道自己已成為棋局中一環的花癡開,正帶著小七和阿蠻,日夜兼程,穿越茫茫戈壁,朝著中州方向疾行。
    越靠近中原,氣候愈發濕潤,人煙也逐漸稠密起來。關於“天下賭王大會”的消息,也開始在沿途的城鎮、茶肆、賭坊中流傳開來,成為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聽說了嗎?這次賭王大會,司馬空大人放出話來,要選拔真正的賭術奇才,加入他的‘四海堂’呢!”
    “何止!據說贏了的人,還能得到司馬大人珍藏的賭術秘籍和巨額賞金!”
    “天下英雄匯聚,這下有熱鬧看了!”
    “不過……最近好像不太平啊,聽說西域那邊有個狠人,把‘煞王’屠萬仞都給宰了!”
    “噓!小聲點!這種事也敢亂說?不要命了!”
    ……
    各種真真假假的消息混雜在一起,勾勒出賭王大會前夕山雨欲來的緊張氛圍。
    這一日,花癡開三人抵達了一座名為“風陵渡”的繁華渡口城市。這裏是水陸交通要衝,商賈雲集,龍蛇混雜,也是前往中州的必經之路。
    三人找了一家看起來還算幹淨的客棧住下。連日趕路,風塵仆仆,都需要休整一番。
    入夜,花癡開正在房中打坐調息,鞏固火雲窟的收獲,忽然,他耳朵微微一動,聽到窗外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衣袂破空的聲音。
    有人!
    他瞬間收斂氣息,如同蟄伏的獵豹,目光銳利地投向窗戶方向。
    幾乎同時,隔壁房間也傳來了小七和阿蠻細微的警覺動靜。
    那聲音在屋頂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確認什麽,隨即,一道黑影如同狸貓般輕巧地翻下,落在了花癡開房間的窗外。
    “篤篤篤。”極其有節奏的、輕微的叩窗聲響起。
    花癡開沒有動,也沒有出聲,隻是靜靜地看著那扇窗戶。
    窗外的人似乎也不著急,又叩了三下,然後,一個壓得極低、略顯蒼老的聲音傳了進來:
    “可是……花千手花爺的後人,當麵?”
    花癡開瞳孔微縮!對方竟然直接道破了他的身份!
    他沉吟片刻,走到窗邊,並未立刻開窗,沉聲問道:“閣下是誰?”
    窗外沉默了一下,道:“故人之後,不必驚慌。老朽並無惡意,隻是受人所托,帶來一件東西,或許……與令堂菊英娥夫人有關。”
    母親!
    花癡開心中劇震!他不再猶豫,猛地推開窗戶!
    窗外,站著一個穿著灰色夜行衣、身形幹瘦、麵容普通得扔進人堆就找不著的老者。老者見花癡開開窗,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精光,迅速將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巴掌大小的扁平方塊塞進了花癡開手裏。
    “此物重要,小心‘天局’耳目。風陵渡不宜久留,速速離去!”老者語速極快地說完,不等花癡開發問,身形一晃,便如同鬼魅般融入了夜色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花癡開握著那尚帶著老者體溫的油布包,看著空蕩蕩的窗外,眉頭緊鎖。
    這老者是誰?受何人所托?為何送來此物?又為何提及母親?
    他關好窗戶,回到桌前,在燈下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油布包。
    裏麵,是一塊非金非木、觸手溫涼的黑色令牌。令牌正麵,雕刻著一座掩映在雲霧中的樓閣,線條古樸神秘,背麵則是一個古篆的“影”字!
    影樓令牌!
    花癡開的心跳驟然加速!屠萬仞的話被證實了!母親果然和影樓有關!這令牌,是信物?還是指引?
    他翻來覆去地查看令牌,除了那樓閣和“影”字,再無其他明顯標記。他嚐試向內力輸入一絲內力,令牌微微發熱,那雲霧中的樓閣圖案似乎活了過來,隱隱指向某個方向,但很快又恢複了原狀。
    這似乎是一個……指向性的信物?
    就在這時,隔壁的小七和阿蠻也敲門進來,他們也察覺到了異常。
    “花大哥,剛才……”小七緊張地問。
    花癡開將令牌示於二人,將剛才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影樓令牌!”阿蠻拿起令牌仔細查看,神色凝重,“看來屠萬仞沒有說謊。這送令牌之人,是敵是友?為何如此神秘?”
    小七則興奮道:“管他是誰!既然送來了令牌,還指明了方向,那我們就按圖索驥,去找伯母!”
    花癡開沉思片刻,搖了搖頭:“事情沒那麽簡單。這令牌來得太過蹊蹺。我們剛離開西域,抵達風陵渡,就有人精準地找上門,送上與母親相關的信物。這說明,我們的一舉一動,很可能都在某些人的監視之下。這老者,未必是影樓的人,也可能是……‘天局’的試探。”
    他想起萬象球中那冰冷的聲音,想起司馬空的老謀深算。天局既然知道他的存在,不可能沒有動作。這突如其來的“幫助”,很可能是一個陷阱。
    “那怎麽辦?這令牌我們還要不要?”小七問道。
    花癡開摩挲著冰涼的令牌,眼中光芒閃爍不定。
    要!當然要!
    這是目前關於母親最直接的線索!即便是陷阱,他也要闖一闖!隻有深入局中,才能看清棋局,找到破局的關鍵!
    “收拾東西,我們立刻離開風陵渡。”花癡開做出決定,“不過,不去令牌指引的方向。”
    “啊?那我們去哪?”小七和阿蠻都愣住了。
    “去中州。”花癡開將令牌小心收起,目光銳利,“按照原計劃,參加賭王大會!”
    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緩緩道:“既然有人想引我們去別處,那我們就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我倒要看看,在這賭王大會上,司馬空和那背後的‘天局’,究竟為我們準備了怎樣的‘歡迎儀式’!”
    母親的線索很重要,但父親的仇,與天局的正麵碰撞,同樣不容回避!或許,在中州,在賭王大會上,他能找到將這所有線索串聯起來的契機!
    風險與機遇並存。而這,正是賭徒的宿命。
    夜色中,三條人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風陵渡客棧,如同滴入大海的水珠,消失在通往中州的茫茫官道上。
    而一場席卷整個賭壇,乃至牽動“天局”與“影樓”兩大神秘組織的巨大風暴,已然在暗流洶湧中,拉開了序幕。
    第371章 暗流洶湧(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