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破曉暗城

字數:7069   加入書籤

A+A-


    天局總部的所在地,世人稱之為“暗城”。
    花癡開站在遠處山峰上,透過晨霧望向那片隱匿在群山環抱中的詭異建築群。沒有高聳入雲的塔樓,沒有金碧輝煌的宮殿,隻有一片連綿起伏的灰色建築,仿佛匍匐在大地上的巨獸骨架。
    “暗城晝夜無光,全憑人造燈火。”夜郎七站在他身旁,聲音低沉,“城中賭局二十四小時不間斷,財富流動如血液奔湧。每一個進入的人,都會被剝去名字,僅以代號相稱。”
    花癡開握緊了拳頭。母親菊英娥被囚禁在那裏已經三年。三年來,他從司馬空和屠萬仞口中撬出的每一份情報,都指向這座不見天日的賭城。
    “情報確認了?”他問。
    身後,小七快步上前:“確認了。三天前,暗城的‘天榜賭局’重啟,母親……我是說英娥前輩,被列為最終賭注之一。”
    阿蠻憤然捶地:“混賬!竟然拿人當賭注!”
    花癡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眼中燃燒著冰冷火焰:“這很‘天局’。在他們眼裏,人隻是籌碼,情感隻是賭注,道義隻是笑話。”
    夜郎七從懷中取出一張皮質地圖,在岩石上攤開。圖上密密麻麻標注著暗城的結構——核心區、賭場區、生活區、囚禁區、撤離通道……
    “暗城分九層,地麵三層,地下六層。”夜郎七的手指劃過地圖,“英娥被囚在地五層‘永夜牢’,那裏守衛森嚴,有三十六道關卡,每一關都有頂尖的賭術高手或殺手坐鎮。”
    “我們要硬闖?”阿蠻問。
    “不,”花癡開搖頭,“暗城的規則是‘賭’。硬闖隻會觸發自毀機製,所有人都得死。我們必須按照他們的規矩玩。”
    他指向地圖上的幾個紅點:“根據情報,進入暗城需要身份牌。最近三天,有三名持有身份牌的高手會在外圍賭場出沒。我們需要贏得他們的身份牌。”
    “搶不行?”阿蠻不甘心。
    “不行。”夜郎七道,“暗城的身份牌有生命體征綁定,主人死亡或失去意識,牌子自動失效。必須讓持牌者心甘情願輸給你,完成儀式性的轉讓。”
    花癡開收起地圖:“那就賭。”
    暗城外圍,並非直接就能進入那座灰色建築。在山穀入口處,有三座規模宏大的賭場,呈品字形分布,被稱為“三叉戟賭場”。這裏是進入暗城前的篩選區,隻有在這裏贏得足夠籌碼,並通過考驗的人,才有資格獲得身份牌。
    花癡開選擇的是中間那座,名為“無盡輪盤”的賭場。
    進入賭場大廳,刺眼的燈光讓人瞬間失明。空氣中混雜著煙草、酒精、汗水和香水的氣味,數千人的嘈雜聲匯聚成一種持續不斷的嗡鳴。賭桌如棋盤般整齊排列,輪盤、牌九、骰子、撲克……應有盡有。
    “左邊第三桌,穿黑西裝的那個。”小七低聲說,“情報顯示,他叫‘黑桃J’,是暗城外圍執事之一,手上有三張空白身份牌。”
    花癡開看過去。那是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戴著金絲眼鏡,正在玩二十一點。他的動作精準、冷靜,每一次叫牌、停牌都恰到好處,麵前籌碼堆得很高。
    “怎麽贏他的身份牌?”阿蠻問。
    花癡開沒有回答,徑直走向那張賭桌。
    賭桌上原本有四名玩家,見花癡開走近,其中兩人主動讓出位置——不是出於禮貌,而是黑桃J抬了抬眼皮:“新手?有資格坐嗎?”
    花癡開坐下,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打開,裏麵是一顆鴿子蛋大小的夜明珠。這是他擊敗司馬空後獲得的戰利品之一,價值連城。
    荷官是個麵無表情的中年女人,她接過夜明珠,用特製的儀器檢測後,點點頭:“估價八十萬籌碼。”
    籌碼堆在花癡開麵前,沉甸甸的。
    黑桃J推了推眼鏡:“有點意思。想玩什麽?”
    “二十一點。”花癡開說,“就這一局,全押。”
    滿桌嘩然。即使是外圍賭場,八十萬籌碼也是天文數字,足以讓普通賭徒傾家蕩產。
    黑桃J笑了:“年輕人有膽量。不過你知道規矩嗎?和我對賭,要加注。”
    “你要什麽?”
    “你的命。”黑桃J輕描淡寫地說,“輸了,你留在這裏做三年苦力。贏了,我給你一張身份牌。”
    “不夠。”花癡開盯著他,“我要你手上三張牌。”
    黑桃J眼神一凜:“胃口不小。憑什麽?”
    花癡開伸出右手,平放在賭桌上。他的手指修長,指節分明,皮膚上有長期練習留下的薄繭。在賭場變幻的燈光下,這隻手忽然變得有些模糊,仿佛同時出現了無數重影。
    “千手觀音……”黑桃J的眼鏡片後閃過驚詫,“你是夜郎七的傳人?”
    “花癡開。”他報出名字。
    黑桃J沉默片刻,忽然哈哈大笑:“好!好!夜郎七那老鬼終於舍得放徒弟出來了!三張身份牌,賭你的命和技藝!你輸了,不但要留下來,還要把千手觀音的訣竅交給我!”
    “可以。”花癡開答應得毫不猶豫。
    荷官開始發牌。按照二十一點規則,每人兩張暗牌,一張明牌。
    黑桃J的明牌是黑桃K,花癡開的是紅心9。
    “要牌嗎?”荷官問。
    黑桃J看了看自己的暗牌,搖頭:“停。”
    花癡開卻沒有看自己的暗牌,隻是盯著荷官手中的牌盒。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瞳孔深處仿佛有細小的漩渦在轉動——這是“千算”修煉到極致的表現,能夠通過牌盒細微的震動、荷官肌肉的收縮、甚至空氣中塵埃的流動,計算下一張牌的點數。
    “要。”他說。
    第二張明牌:方塊6。
    現在花癡開的明牌是9和6,總計15點。二十一點規則中,15點很危險,大概率爆牌(超過21點),但如果不要牌,幾乎不可能贏。
    黑桃J嘴角勾起笑意。他猜花癡開的暗牌不會太大,否則不會要這張6。
    “繼續要嗎?”荷官問。
    賭場裏其他賭客都圍了過來,屏息凝神。八十萬籌碼的對決,加上三條命和絕世賭術的賭注,這已經超出了普通賭局的範疇。
    花癡開閉上眼睛。腦海中,無數畫麵飛速閃過——牌盒中剩下的牌、荷官發牌的動作軌跡、黑桃J呼吸的頻率、甚至天花板上燈光閃爍的節奏……
    千算的最高境界,不是計算,是感知。感知萬物運行的規律,感知對手心中的恐懼與貪婪,感知那一瞬間的命運傾斜。
    三秒後,他睜開眼:“要。”
    第三張牌緩緩發下,翻開的瞬間,全場驚呼。
    紅心6!
    9+6+6=21點!完美點數!
    黑桃J臉色驟變,翻開自己的暗牌——一張黑桃A,一張方塊8,加上明牌K,正好19點。這是相當不錯的點數,但輸給了21點。
    “這不可能……”他喃喃道,“你怎麽敢在15點時要牌?”
    花癡開平靜地說:“因為我知道下一張是6。”
    “你知道?”黑桃J猛地站起,“你出千?!”
    “證據呢?”花癡開反問,“牌是荷官發的,牌盒是賭場的,我從頭到尾沒有碰過牌。如果你說我出千,請拿出證據。”
    黑桃J臉色鐵青。他確實沒有證據,甚至沒有看清花癡開有任何多餘動作。但一個敢在15點時繼續要牌,並且準確要到6點的人,絕對不簡單。
    “你……”他咬牙,“你用了千算?”
    “賭術本就算盡天機。”花癡開站起身,“三張身份牌,請兌現。”
    黑桃J死死盯著他,許久,終於從懷中取出三張金屬質地的牌子,扔在桌上。牌子呈暗金色,上麵刻著複雜的花紋,中央有一個空白的凹槽。
    “牌子給你,但你要記住,”黑桃J壓低聲音,“進了暗城,你會遇到真正的高手。千手觀音也好,千算也罷,在那裏都不算什麽。暗城深處,有比你父親花千手更強的人。”
    花癡開收起身份牌:“多謝提醒。但我此行,本就是要會會那些‘更強的人’。”
    他轉身離開賭桌,小七和阿蠻立刻跟上。身後,賭場裏議論紛紛,花癡開的名字開始在外圍傳播。
    走出賭場時,天色已近黃昏。夕陽將群山染成血色,遠處的暗城在暮色中更顯陰森。
    “接下來怎麽辦?”小七問,“三張牌子,我們三個人正好。”
    花癡開卻搖頭:“你們不能進去。”
    “什麽?”阿蠻急了,“我們說好一起救英娥前輩的!”
    “暗城比想象中危險。”花癡開看向兩人,“黑桃J說得對,裏麵高手如雲。我一人進去,靈活機動。你們在外麵,和師父一起,接應我們出來。”
    “可是——”
    “沒有可是。”花癡開語氣堅決,“這是我母親的命,也是我的仇。我必須獨自麵對。”
    夜郎七從暗處走來,拍了拍花癡開的肩膀:“癡兒,你真的決定了?”
    “決定了。”花癡開看向暗城,“三年了,師父。我每晚都夢見母親被困在黑暗中的樣子。這次,我一定要帶她出來。”
    夜郎七沉默良久,從懷中取出一枚古樸的戒指:“這是你父親留下的,據說是花家祖傳之物。戴上它,關鍵時刻或許有用。”
    戒指是銀質的,上麵刻著精細的蓮花紋,花瓣層層疊疊,栩栩如生。花癡開戴上戒指,尺寸正好。
    “師父,如果我回不來……”
    “你會回來的。”夜郎七打斷他,“你是花千手的兒子,是我夜郎七的徒弟。暗城再深,也困不住你。”
    花癡開深深鞠躬,轉身走向暗城的入口。
    那是一條向下延伸的石階,兩旁立著石刻的鬼麵雕像,手持燈火,照亮前路。石階盡頭是一扇巨大的青銅門,門上刻著複雜的賭局圖案,中央有一個身份牌大小的凹槽。
    花癡開取出一張身份牌,按入凹槽。
    青銅門緩緩打開,發出沉重的摩擦聲。門後是無盡的黑暗,隻有遠處幾點幽藍的燈火閃爍。
    他深吸一口氣,邁步踏入。
    門在身後轟然關閉,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光線和聲音。
    黑暗,絕對的黑暗。
    然後是腳步聲——不是他的,是從前方傳來的,整齊、機械,像是某種儀仗隊。
    幽藍的燈光亮起,照亮了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兩側,站著兩排身穿黑色製服、頭戴麵具的人,他們手持燈籠,微微躬身,像是在迎接,又像是在監視。
    走廊盡頭,一個嘶啞的聲音響起:
    “歡迎來到暗城,賭徒。請報上你的代號。”
    花癡開停下腳步,抬起頭。走廊盡頭的光影中,隱約可見一個高挑的身影。
    “代號?”他重複。
    “在暗城,名字沒有意義,隻有代號。”那聲音說,“你的賭術、戰績、籌碼,都將歸於這個代號之下。請選擇:A到K,Joker,或者自定義。”
    花癡開想起黑桃J的話——“每一個進入的人,都會被剝去名字”。
    他摸了摸手上的蓮花戒指,感受著父親留下的溫度。
    “代號,”他清晰地說,“蓮花。”
    走廊盡頭的人影似乎頓了頓,然後側身讓開:“蓮花閣下,請進。暗城的賭局,正等著您。”
    花癡開邁步向前,走進那片幽藍的燈光中。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將不再是花癡開,不再是夜郎七的徒弟,不再是複仇的少年。
    他隻是“蓮花”,一個進入暗城賭局的賭徒。
    而這場賭局,賭注是他的命,是他母親的自由,是花家二十年的血仇。
    沒有退路,隻能前行。
    (第41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