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的後槽牙咬得發酸。
    坦克履帶碾過火鍋殘渣的聲響像鈍刀刮過神經，焦黑的牛油塊在鋼鐵巨輪下迸濺，混著花椒粒碎裂的輕響。
    他望著探照燈劃破夜空的冷白光柱，突然想起爺爺生前總說：“再凶的狗，見著火鍋湯都得搖尾巴。”可現在——那些鐵疙瘩連尾巴都沒有。
    “聶霜！”他扯著嗓子喊，轉頭時被寒風嗆得咳嗽。
    冰藍色的身影已經拔地而起。
    聶霜腳下凝結的冰錐刺破地麵，戰衣上的冰晶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
    她抬手的瞬間，廣場東側的空氣驟然凝結成白霧，數十米長的冰盾從地脈深處翻湧而出，將最前排的坦克撞得原地打轉。
    “他們怕的不是火鍋。”她的聲音裹著冰碴子，通過精神力傳音鑽進林小滿耳中，“是萬人一口同聲。”
    林小滿猛地抬頭。
    廣場四周的居民樓裏，無數窗戶亮起了燈。
    有人舉著泡麵碗衝樓下喊，有人端著辣油拌麵把臉貼在玻璃上，甚至有個老爺子舉著漏勺晃：“小同誌！要加毛肚不？”
    這些聲音混著火鍋沸騰的咕嘟聲，像團燒紅的炭，燙得林小滿眼眶發熱。
    他摸了摸掌心還帶著餘溫的晶體——初代味裁者的“心髒”，突然明白郭鐵為什麽把發射器叫做“叛逆許可證”。
    “小滿！搭把手！”
    機械摩擦聲從廢墟堆成的高塔傳來。
    郭鐵蹲在三層樓高的“信號塔”上，機械臂夾著個鏽跡斑斑的高壓鍋，另一隻手舉著焊槍衝他晃。
    所謂的塔由三百個鍋具疊成：炒菜鍋當基座，高壓鍋做中繼，最頂上倒扣著口直徑兩米的銅火鍋，邊緣還粘著沒刮幹淨的藕片。
    “這塔吃火鍋行，發信號？”林小滿扯著安全繩爬上去，被郭鐵踹了腳屁股。
    “懂什麽！”她把龍清剛畫好的“聚靈符”拍在塔心，符紙剛接觸金屬就泛起金光，“鍋具是天然的信號共鳴體，報廢服務器當增幅器，再加上小橘子的外星能量——”她突然壓低聲音，“還有你上周煮糊的那鍋粥，我錄了三十遍當幹擾波。”
    林小滿差點從塔上摔下去：“那粥能喝嗎？”
    “不能，但能當‘不標準’的樣本！”郭鐵把他推到塔底，“快把那晶體塞進去！用他的‘標準’，放大我們的‘不標準’！”
    晶體剛觸到塔底的卡槽，整座塔就發出嗡鳴。
    林小滿後退兩步，看見蘇小橘不知何時站在塔頂。
    她沒穿鞋的腳掌踩著銅火鍋邊緣，月光把貓耳的影子拉得老長，金瞳裏映著城市的燈火。
    “我以前以為，鑰匙是用來開門的。”她蹲下來，尾巴在身後晃成小毛球，“現在我知道了——是用來砸鎖的。”
    話音未落，她縱身躍入塔心。
    金光像被捅破的星河，順著鍋沿的縫隙傾瀉而下。
    林小滿被氣浪掀得踉蹌，抬頭時正看見紅光裹著蘇小橘的身影直衝雲霄。
    全球衛星畫麵裏，地球突然泛起一層微弱紅光，像口被大火燒得沸騰的巨鍋。
    “東京的壽司機器人開始澆辣油！”郭鐵的機械眼閃過數據流，“巴黎的甜點師往馬卡龍裏塞泡椒，紐約的漢堡機……我靠它加了臭豆腐！”她大笑時焊槍掉在地上，火星濺在沾著辣醬的鍋壁上，“老子這信號塔，靠的是過期魚幹、糊飯錄音、還有你那首跑調的《小蘋果》！”
    林小滿抄起地上的鍋鏟，朝夜空揮了揮。
    他的聲音通過信號塔傳遍世界，帶著火鍋湯的滾燙：“他們說我們混亂，說我們低等，說我們不配決定自己的味道——可正是這混亂，讓我們活著！”
    龍清的聲音緊接著響起。
    她站在塔下，指尖血畫出的“通天符”正與地脈共鳴，符紙燃燒的灰燼飄向四方：“地下基地的基因戰士在砸控製艙，機械城的半機械人扯掉了飲食限製模塊——”她突然笑了，這是林小滿第一次見她笑，“連我師傅都傳訊說，山門的靈米粥，以後要加辣。”
    蘇小橘的身影在紅光中顯形。
    她的尾巴蓬鬆得像團毛球，金瞳裏跳動著和信號塔一樣的光：“本喵宣布！所有貓罐頭，從此由貓自己開！”
    廣場突然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
    有人把火鍋湯潑向天空，有人舉著泡麵碗當話筒，連剛才還在逼近的坦克都停了——駕駛艙裏伸出隻舉著烤腸的手，晃了晃又縮回去。
    信號塔的光芒漸弱時，眾人癱坐在廢墟上。
    林小滿摸出最後一包魚幹紙殼，剛要遞給蘇小橘，就見她瞳孔猛地一縮。
    “這上麵……”她用爪子扒拉紙殼內側，一行淡金色的外星文字緩緩浮現，和地核裏那方碑的紋路一模一樣，“母星艦隊，已啟程。”
    郭鐵的機械臂“哢”地卡住了。
    她盯著信號塔殘留的紅光，聲音發緊：“他們……真來了。”
    林小滿把紙殼揉成一團，扔進餘燼。
    火星舔過紙團，把外星文字燒得卷曲：“行啊。”他扯過蘇小橘的尾巴當靠墊，衝遠處還沒退去的坦克揚了揚下巴，“那咱們就再辦一屆——全球火鍋節，管夠。”
    夜風卷起灰燼，像場未落的雪。
    而在城市邊緣的廢棄工廠裏，三台泛著冷光的人形機甲正從運輸艙中升起。
    他們胸口的紋章是被灼燒過的“味裁者”標誌，眼部紅光掃過廣場方向時，機械音同步響起：“檢測到違規味覺傳播。”“啟動淨化程序。”“目標：火鍋節參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