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躲避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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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念三人頭一日去寺廟上香,聽說夷越兵軍不日就要攻取大梁京都。
    她料想江軻應會留於京都守城,心中記掛他,便要回京都城,雲娘隨同。
    次日一早,秋水理好行裝,護衛趕來馬車,她將行李放入馬車內,又熏了香,備上熱水和一些吃食。
    一切妥當後,從車內出來,正要進院,就見遠處有“得得”馬蹄聲,隻見一人一馬正朝這邊行來,而乘於馬背上的男子並非雲水村之人。
    於是立在原處,等他行近了再看清楚些,等看清後,發現這人是江府的護院。
    “娘子呢?”護院翻身下馬,問道。
    “稍候。”
    秋水趕緊進了院子,告訴江念府裏來了一個護院。
    江念從院中走出,見了來人,心裏不安起來,像是煎熬的藥水,終於沸騰了,她擔憂出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怎麽了,是不是府裏出事了?”
    護院躬身道:“娘子不必憂心,不是江府出事,是小郎君叫小人來的。”
    沸騰的苦藥水裏加了一瓢冷水,壓住了咕嚕的勢頭。
    “軻兒?”
    “是,皇上令小郎君帶兵去北邊,郎君如今並不在京都,京都之後會有騷亂,郎君擔心娘子回都城,走之前囑咐小人來一趟雲水村,告知娘子,就在雲水村住著,莫要亂走動,等一切平定後,再出村子。”
    “我阿弟不在京都,去了北邊?”江念眉心皺起,李恒這個時候怎麽把江軻支去了北邊?“他還說什麽沒有?”
    “沒了。”
    護院帶到消息後就走了。
    既然江軻不在京都,江念也就沒必要往京都去了,於是繼續留在雲水村。
    再之後,村子裏的生活仍是那樣,直到有一日,去鎮上買賣的村人聽到風聲,帶回了夷越軍就要打來的消息。
    這聲音一出現,風一樣,一夜之間傳遍了村子,人人緊張起來,一張張明亮的臉變得愁雲籠罩。
    從前大家碰上,會樂嗬嗬地打招呼,就是沒話說也要閑說上幾句,而現在,因著戰亂將近,村人們碰上也不笑了,快速地擦身走過,要麽相互看一眼,歎幾聲。
    再之後,整個村子越來越沉悶。
    這日,江念正在院中坐著,雲娘突然從外麵走來,急聲道:“走,走,快走……”
    江念噌地站起:“怎麽了?”
    “哎呀,村長拉動村人們,挑石運土,要把入村的山道口封起來,我們快去,能出一分力是一分。”雲娘說著,入到棚架下,抄起鐵鍬和竹籃。
    雲水村四麵環山,需得通過一條窄長的山道方能進村。
    “這能行?”
    “老百姓躲避戰亂能有什麽好法子,自己能使的也就是一身力氣,用最夯笨的辦法,就是為著能睜眼、能喘氣,就是想活著。”
    江念同秋水見此,二話不說,從棚架下拿起鐵鍬跟著雲娘去了山道口。
    山道口已聚滿了村人,男人們挑山石,婦人們合泥漿,還有小兒在一旁打下手。
    忙忙碌碌每個人都不閑著。
    “大家夥動作迅速些啊,隻要村口把住了,那些夷蠻子就進不來。”村長高聲道,他那粗嗄的嗓音在峽道內大起來。
    “咱們雲水村這樣隱秘,料那些人尋不來,叫我說啊,這戰火燒不上咱們。”一個村漢說道。
    “也不能這樣說,萬一那些夷越兵找到這裏了呢,搶咱們的食物,殺咱們的男人,汙咱們的女人,可怎麽是好?還是把村口封嚴實更安心,不然夜裏睡不踏實。”又一村漢說道。
    其他男男女女紛紛附和。
    此時一個不同的聲音響起。
    “誒!誒!你們別說得嚇人,沒那樣壞,就我知道夷越兵隻占城,並不傷民哩!”
    眾人看去,正是雲娘。
    “真的?”村人們先後問道。
    “真真的。”
    雖是如此說,可眾人還是手上不停,繼續砌石堆土,誰也不願把自己的性命賭在一個不可預料的事情上,他們梁人連自己人都信不過,遑論去信那些凶蠻的異族。
    江念聽著人們對夷越軍的議論聲,他們的聲音並沒有刻意地壓低,那頭說的話兒,這頭就能聽進,紛紛雜雜傳入她的耳中。
    有咒罵的,有懼怕的,亦有幽默玩笑的……
    “讓我說,果真如雲娘說的那樣,隻占城不傷民,也不是壞事,以後指不定我還能娶個夷越媳婦。”
    村人們叫這話說得樂了,本是緊繃的氣氛跟著鬆弛下來。
    一婦人笑罵道:“呸!夷越女子能有咱們梁人好?有一次我在小鎮上見過那些夷女,黑著呢!頭發絲還是卷的,領口開那麽大。”說著,用兩手比畫,在空中拉出一個大的距離,
    “哎喲,她好意思穿,我都不好意思看哩。”婦人越說越起勁,兩眼放光,全是對異族人的新奇,哪還有擔心懼怕。
    又一婦人興興頭頭插話進來:“我也見著了,不過我沒見過夷女,我見得是夷越的男人,又高、又大,怪好看的。”
    此話一出,旁邊有幾個噗嗤笑出聲,那婦人一開始還沒意識到,等回過味來,鬧了個大臉紅。
    村長見越說越不像話,咳了一聲,發言道:“好了,好了,一個個兒頭腦簡單,你們也不想一想,真要夷越人成了這片土地的主人,你們都得當奴隸去,夷越男女就會騎到梁人頭上。”
    是啊,夷越人統管大梁,肯定會壓迫梁人,怎會同他們安然共處。眾人想及此,便不再玩笑,專心搬石運土。
    接連忙活了兩日,終是把山道堵了。
    村人們也無需從外麵采買器物,至於吃的,不論是葷是素都可從山裏獲得。
    因白日勞累了一日,身上泥汙汗漬,秋水特意多燒了熱水,裝了一大桶水,伺候江念沐洗。
    江念從未這樣出力過,肩膀還有手臂的肉緊繃著,像是皮下頂著石塊,無法放鬆,稍一動作,連筋帶肉扯著澀痛。
    一入到浴桶裏,微燙的水沒上胸口,整個人隨之癱軟。
    “婢子給您捏捏肩背。”秋水說道。
    江念閉上眼,伏在桶沿“唔”了一聲。
    在秋水的按捏下,江念的身子稍稍輕緩,泡了一會兒,水溫漸涼,秋水伺候江念從水裏起身,換了幹淨的衣衫。
    此時雲娘已把晚飯做好,擺在堂屋,見江念白著臉走來,走路時有些拿不起腳,心疼道:“這兩日累著了,不該把你叫去的。”
    江念坐到桌邊,說道:“小妹曉得雲姐姐的用意,既住在村子裏,同村人們也日漸熟絡,大家夥都在出力,連那無知無識的小兒都去了,我怎能不去呢。”
    雲娘分放好筷箸,點頭道:“是呢,我是這個意思,所以當時叫上你二人。”
    吃飯間,雲娘瞥見江念拈筷箸的手勢有些異樣,再定目一看,才發現她的指間打了好幾個泡。
    “我那屋裏有藥膏,一會兒你塗抹些。”
    江念不甚在意,以前流放時,手腕、腳腕都被鐵鐐磨破了皮,連皮帶肉的往外翻卷,而今這點傷當真不算什麽,隻是身上各處酸痛不已,有些抓心。
    “這山路要堵多久?”
    雲娘想了想,說道:“我也是聽他們說的,是想先堵著,等外麵塵埃落定,再通山道,那時候,不管外麵誰當家做主,總不至於死在兵刃之下。”
    到了這個人人自危的時候,能有一隅容身之處,也是不錯了。
    “你是不是擔心小將軍?”雲娘又問。
    江念點頭道:“我隻是有些不明,為何要把他派去北麵,那裏離京都甚遠,到底是何意圖。”
    雲娘唉歎一聲,她其實有些心疼江念,一麵是自家親弟,一麵是共枕之人,而且就眼下境況看來,大梁敵不過夷越。
    此次,夷越攻勢如此迅猛,全不給大梁喘息的機會,不禁讓人覺著夷越之前進犯大梁,是不疼不癢的小打小鬧,現在才來真的。
    她雖不清楚江念同夷越王之間因何鬧矛盾,但那日親衛首領道出的話,她在屋外聽清了。
    其實夷越王讓阿多圖帶她到江念身邊的意圖,她明白,她就是他的一雙眼,一張嘴,必要的時候需得起到作用,不過這也是基於夷越王待江念真心,而她呢,自然是希望江念好,所以也甘願出這一份力。
    平日裏,她時不時的會在江念耳邊說些寬心的話語,其實那些話的內裏是向著夷越王的。
    雲娘一鄉野婦人,讓她料理家計可以,這些軍戰謀略之事,她真不懂,也說不出什麽,隻能安慰道:“小將軍一定能平平安安。”
    江念就是再擔心,這些擔心在這個時刻卻派不上用場,她猜不透李恒的用意,北麵,北麵有什麽?為什麽要把軻兒支去梁境北麵?
    到了夜裏,秋水拿針給江念挑了掌心的泡,然後塗抹膏藥,各自睡下。
    屋外秋蟲嘰嘰,昏黑的小屋裏,臥於窗榻的雲娘已睡去,沒過多久,腳榻上的秋水呼吸也變得綿長。
    江念閉上了眼,在睡去前心裏還想著,江軻去了北邊也好,起碼同呼延吉不用正麵對上。
    隻要他二人不對上,她就不擔心什麽了。
    ……
    彼邊,大梁都城。
    李恒端坐於禦案後,幾名將領剛剛散去,隻有一人仍立於案側。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江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