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擒賊先擒王,捉住梁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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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恒並未派江軻去大梁北麵,他人仍在都城中。
    “多虧陛下提醒,否則阿姐回來勢必會卷入戰亂之中。”
    眼下兩國交戰,且梁國這邊戰況並不樂觀,呼延吉親率大軍,其誌直搗大梁京都,如今大部人馬已到了川城。
    京都城失守不過是時間早晚,那個時候城內兵戈匝地,狼煙四起,若阿姐得知此消息,一定會不顧安危而回江府。
    京都若變成戰場,也就意味著守城失敗,大梁亡了,那個時候,城中百姓沒有高低貴賤,隻有活人和死人。
    而他嘛……會誓死守在君王身邊,用他的命護他周全,到最後自己多半也是活不了的,所以斷不能讓阿姐留於都城內。
    不過先時他沒想到,還好皇帝提醒了他一句,他才讓護院帶消息去雲水村,讓阿姐不要回京。
    她在那村子可以避一避,等大局定下,再回來,那個時候……是去是留她自己選擇。
    呼延吉雖說讓阿多圖帶了絕情話給她,可他知道,隻要阿姐肯服個軟,呼延吉必不會計較,仍會留她在身邊。
    他其實很後悔,不該把她扯進仇恨中,糊塗一世未嚐不是一件幸事,終是悟得太晚。
    “陛下,趁夷越軍沒攻來,臣護您出城暫避。”江軻說道。
    李恒淡著眉眼,嘴角帶了一絲笑,這笑比秋日的高空還虛渺。
    “國都沒了,能避到哪裏去?我就守在京都,若大梁傾覆,我便以身殉社稷。”說著又問,“你阿姐可安頓好了?”
    “阿姐已做了安排,臣派人守著,不會被戰事所累。”江軻回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
    ……
    這日,戰火終是燒到了京都,夷越大軍列陣於京都城門前。
    梁軍立於城頭,看著城下黑壓壓一片,這些人的甲衣帶著焦燒的血腥,手上的彎刀泛著寒光。
    城頭上的守城軍沒有不膽戰的,可縱使明知最後是個死,也不得不堅守。
    城下一人出列,朝上叫喊:“速開城門,降者不殺!”
    守城軍們兩眼盯著下麵,一個個麵色繃緊,眼中是赴死前的寂然。
    其中一城衛,舉起弓箭,射向城下喊話之人,那人躲閃不及,被利箭對穿肩頭,從馬背上掉落。
    夷越軍怒起,騷動起來,像是雲雷掀動海浪。
    城頭的梁軍見到這一幕,慨然道,這些越軍真是齊心,隻不過一個兵卒受了一箭,卻能引得大軍掀騰。
    這些人就像不知疼痛一樣,拿肉當鐵,硬是殺到了梁國的心髒。
    受傷的兵卒被拖回軍陣中。
    寒風遽起,枯林寒鴉,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城頭梁軍清楚觀得,門旗影出馬一人,隻見那人全副披掛,銀甲白袍,威壓難掩,正是夷越王呼延吉。
    男人雙唇輕啟,吐露兩字:“攻城。”
    軍令一下,拋石車準備,像巨人的力臂,一個個帶著滾滾濃煙的火球拋了出去,再從天上降到城頭。
    黑煙如妖霧,火舌直竄天際,燒得頭頂的天都是紅的,厚重高聳的城牆在猛攻之下,變得脆薄,變得焦黑,變得不堪一擊。
    城中留下的百姓皆是去無可去之人,再就是閉城之時來不及出逃之人,隻能瑟瑟發抖地躲於家中。
    喊殺聲、箭矢破風之聲,還有馬蹄紛遝之聲,越來越響,越來越亂,接著,更大的響動湧了進來,這凶潮的怒吼讓他們意識到,城破了……
    百姓們都以為自己活不過今日,夷越人下一刻就會破門而入,把他們拖出屋,拉到街上,或砍或殺,發泄收不住的煞氣。
    行軍之人殺紅了眼,是不能停手的,他們需得發泄,像是失控的蠻獸,這也是為何曆來城破之後,士兵會屠城,統軍的主帥也從來不遏製。
    他們的國亡了,大梁亡了,他們的血會浸染腳下的土地,這座城會迎來一批新的主人和城民。
    想及此,躲於屋室的大梁百姓驚惶著,無能為力著。
    王二娘家裏有四個兒女,皆不超過八歲,最小的那個隻三歲,她男人走得早,單靠她一人養活四個娃娃。
    夷越軍兵不日就要攻進都城的消息傳來時,有投靠的都走了,可她走不了,她本是有去處的,娘家有一門親在宣州,宣州如今太平。
    可她跟前還有四個娃兒,最小的那個走路還晃擺,根本行不了長途,不得不留下來。
    婦人凶著臉,惡狠道:“一會兒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你們都不許出聲,聽到沒有?!”
    孩子們巴巴睜著眼,他們害怕,揪著自己娘的衣角不願鬆開,好像隻要揪著這一節衣角,就安全了。
    “娘,我們不出聲,是不是就能活?”
    王二娘眨了眨酸脹的眼,說道:“是,你們平時不是最喜歡捉迷藏麽,今天你們都要藏好,不許被人發現,不管看到什麽,不論發生什麽,你們都要把嘴巴閉嚴實,誰能堅持到最後,誰就贏。”
    大點的女兒開口道:“那娘呢,娘也躲起來嗎?”
    “娘不躲,娘守著屋。”
    “娘為什麽不躲?那些人找到娘怎麽辦?”又一個小子問道。
    王二娘氣罵道:“恁多廢話,叫你們咋做就咋做,輪得到你們管老娘?!”
    說罷,拎起最小的那個,走向屋角,將角落裏的醬缸蓋一掀,把孩子丟了進去,然後掩上。
    剛要轉身,就聽缸內傳來孩子稚嫩的嗡聲:“娘——裏麵好悶,熏人。”
    王二娘嘴裏喋喋罵著:“都是一群討債鬼。”
    說是這麽說,轉手把缸蓋推出一條縫,然後又折過身去抱另一個,將孩子塞到床底,還有兩個,全塞進了衣櫥。
    四個孩子俱以藏好,屋子裏安靜下來,王二娘搬來一張老木椅,擺在房屋正中,坐下,盯著眼前的木門。
    幾個孩子從不同的方向望去,看著他們母親的背,膀大腰圓,平日裏可凶,可這會兒他們卻覺著她的身體並不壯實,還很脆弱,她抵不住那些蠻人。
    “娘——”幾個聲音喚道。
    婦人這次沒有再罵,隻是“噓”了一聲。
    屋內再次安靜下來,門外的鬧動聲愈發大起來,地麵也跟著轟動不寧。
    這時,雜亂的腳步聲往這邊行來,接著門被推開。
    三名身著鐵甲的夷越兵揚頭進了屋子,王二娘看著來人,雖是努力保持鎮定,仍不免煞白了臉。
    這些夷越兵都是高個頭,甲衣上染著血,身上或多或少帶著傷,臉黑,散著發,像是才吃過人一樣。
    王二娘站起身,立在三人麵前,看著他們。
    塔什帶著兩名手下挑了一間街邊小屋進入,發現屋主竟是一名婦人。
    戰前,上麵一再交代他們,進城後不可亂來,要幫扶城中百姓,安撫人心,若有違者軍法處置,這不,一進城,各自忙著找幫扶對象。
    屆時上麵問起來,他也有話回,然後給他再升一級也不是不可能。
    於是進了屋後,先是環顧一周,然後問道:“這屋裏就你一人?”
    王二娘強自鎮定:“是。”
    塔什點了點頭,走到窗台邊,把台邊的一個酒甕拿起,就在王二娘以為他會砸了時,那男人拿袖口在甕身上拭了拭,把灰塵拂掉,完了還點頭自言自語道:“嗯,幹淨了。”
    另兩個小兵,見他們的頭兒有了動作,也開始上手,一個拿笤帚掃地,一個拿抹布撣灰。
    王二娘愕愣在原地,這是在給她打掃房子?不是來搶砸的?
    塔什清了清嗓子,他不慣做這些,讓他上戰殺敵倒是可以,說道:“你看看這屋子有無需要我們出力的,比如挑水啊……”
    說著揭開了水缸,然後話就斷了,這缸裏怎麽還有個孩子?
    王二娘趕緊走過去,一歪身,倚在缸壁上,訕笑道:“正在捉迷藏呢!”
    塔什挑起一邊的眉:“捉迷藏?”
    “是,是,孩子鬧著玩兒。”
    塔什抿了抿唇,心裏猜到怎麽回事,不過也不挑破,說道:“行了,既然你這屋子不需要下力的,我們就走了。”
    說罷,一揮手,領著兩名小兵推門而出。
    待人走後,王二娘籲出一口氣,還有些回不過神,這就沒事了?
    直到身後小兒喚了她一聲,才反應過來,忙把最小的那個從缸裏拎出來,然後踢了踢床欄,讓床下的那個爬出來。
    一麵走到衣櫥邊,打開櫃門,探出手,抱出櫃子裏的孩子,剛一手一個抱出,房門又開了。
    “對了……你若是……”塔什看著眼前的四小一大,正巧四小一大也把他看著。
    王二娘趕緊問道:“大人有什麽事?”
    塔什“哦”了一聲,開口道:“你這裏日後若需要幫忙,可以去軍中找我,我叫塔什。”
    王二娘愣愣地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好”。
    塔什看了一眼四個孩子,然後帶上門,走了。
    待這次真的走後,最大的孩子問道:“娘,他為什麽叫你去軍中找他?”
    王二娘臉上不自覺飛上一抹紅暈。
    “娘,你怎麽臉紅了?”一小子問道。
    王二娘柳眉一立,揪著兒子的耳朵:“紅什麽紅,這是被你們氣的。”
    ……
    李恒還是小覷了呼延吉。
    呼延吉是天生善戰之人,而自己空有一顆重振梁室之心,大梁如今國力衰敗,境土不斷被蠶食,他手上雖有勇將,同好戰的夷越人相比,還是差了幾等。
    一個勢衰,一個盛興,像一個耄耋老者對上青壯年,任你再多智,也應付不來實打實的拳腳,還不給你還手的機會。
    夷越軍兵攻進皇宮,宮侍們四處逃竄。
    其中一魁偉軍將拉住一名宮人,粗聲道:“你們皇帝呢?”
    擒賊先擒王,必要先抓梁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