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大梁,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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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夷越軍兵破了都城,其中一彪人馬徑入皇宮。
    葛薩為呼延吉手下大將,同昆善一樣,曾在宣州一役立過大功。
    此次攻占大梁,大王親領部眾,不僅帶了昆善和他,還從調派了達魯。
    葛薩對達魯並不熟悉,隻知這人作戰驍勇,手下諸多精兵強將,便存了要一較高下的心思。
    破城之後,他親率一彪人馬徑直闖進皇宮,如入無人之境,正所謂擒賊先擒王,他要拿住梁帝,到大王麵前邀頭功。
    於是隨手扯住逃竄的宮人,問道:“你們皇帝呢?”
    那宮人瑟瑟不能言,半天說不出一句利索話來。
    葛薩一腳踹在那宮人的屁股上:“滾!”然後提刀於宮殿搜尋。
    隻是上上下下搜了個遍,也沒尋到梁國皇帝,暗道,這廝隻怕聞到風聲先跑了,氣得在手下麵前恨恨氣罵梁國鼠輩。
    此時,京都百姓見夷越軍兵攻入都城後,並未屠城,紛紛走出房屋,立在街邊觀望。
    是人都會有好奇心,在確認自己性命無憂之後,這好奇心便隨著膽子大了起來。
    街麵上的人越來越多,人群裏男男女女私議著。
    “哎呀!以為小命不保矣。”此時一個絡腮大漢歎道。
    “聽你口音不像本地人士。”旁邊一瘦小男人將絡腮大漢打量一番。
    絡腮漢子點頭道:“我不是你們梁人呐,我是從大夏來販貨的,哪曾想碰上戰亂,想要出去時,城門封了,出不去。”
    瘦小男人抱拳道:“原來是從大夏來的商客。”
    絡腮漢子又是一聲歎:“你們大梁這是要換君主啦——”
    “噯!誰說不是哩,亡國啊——”瘦小男人說著,旁邊有人聽了開始泣聲抹淚。
    此時絡腮漢子說道:“倒也沒什麽可哭的,誰當皇帝都一樣,就像咱們大夏,也是政權更迭,如今的君主反倒把國家治理得越來越好。”
    停頓了一會兒,又道:“我都以為要死啦,結果這些軍兵不僅沒有燒殺搶掠,反而修整受損的牆垣,已是很不錯了。”
    其他人聞得,把心情平了平,覺得絡腮漢子的話有理,心裏有了隱隱的期盼。
    眾人正低聲議著,就見大門處肅整行來一列銀甲衛,排侍於街邊,攔於人前,橫起手中仗棍清出街道。
    街上百姓抬眼去看,一隊人馬從大門處緩緩行來。
    那些馬上之人穿戴甲胄,身形較梁人高大,深色的皮膚,褐發褐眼,有些人齊腰散著發辮,有些人頭發隻堪堪到肩。
    夷越人,曾經被他們瞧不起的蠻夷。
    尤其為首那人,發色、眸色較他人更淺,他的坐騎始終超出旁人一個馬頭。
    他們知道,這人身份定是不一般,於是無聲地把他注視著,又不敢看太久,實是那人氣勢太盛,讓人膝蓋發軟。
    呼延吉縱馬緩行,身邊隨著達魯和昆善等大將。
    “葛薩呢?”呼延吉問道。
    昆善回道:“葛將軍帶人去了皇宮,他怕梁帝跑了,想將人擒拿獻給大王。”
    呼延吉眉頭微皺,沒說什麽。
    一行人進了皇宮,呼延吉乘於馬上,展目望去,昔日偌大的宮殿已是空蕩不見人影。
    八歲的他第一次進這座皇宮時,覺得路麵寬大,宮牆高聳,同他們夷越很不一樣,這裏的人不一樣,住的房子也不一樣,這份陌生讓他毫無緣由地生出無措和敬畏。
    他被太監引到老皇帝麵前,他們讓他跪下,然後他就跪下,向老皇帝磕頭。
    他的額觸碰到冰冷的地麵,照出他的影。
    這些梁人在八歲的他麵前,很高,他需仰頭才能看到他們的下頜。
    而今,嗬!他的馬蹄把這座華麗威重的皇宮踩在腳下,原來……也不過如此。
    昆善同達魯見大王進了梁國皇宮後,熟門熟路地驅馬往一個大殿行去,他們隨在他身側跟著。
    空大的宮廷內隻有“得得”馬蹄聲,死一樣寂然,被人拋棄的宮室就是死了,任這座皇宮軀體再龐大,它也是死了。
    呼延吉勒轡翻身下馬,走到階下,立了一會兒,然後拾級而上,進了其中一座寢殿,這裏是梁帝處理政務的地方。
    他走到桌案前,案上的筆隨意擺著,沒有放入筆筒,雪白的紙上落有一灘墨。
    可以想到當時執筆之人離開得很突然,連筆管也來不及放回筆筒中,這紙上的一灘墨汁更是昭示著執筆之人的不防備。
    這時,葛薩帶手下走了進來,近到呼延吉身側,跪答道:“稟大王,皇宮每處都找遍了,除了幾個沒來得及逃走的宮人,沒見到梁國皇帝的蹤影。”
    呼延吉壓著眼,沒說話,隻把手稍稍抬了抬。
    葛薩心裏一突,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大王好像有些不悅,站起身後,立到昆善身邊,拿眼問他,昆善卻隻當沒看見的。
    此時達魯說道:“大王,李恒應是提前跑了。”
    呼延吉從桌麵收回眼,在殿中四顧打量:“李恒是那種就算走,也會把筆放回筆筒的人,他這人從小受儲君之禮,規行矩步,而桌案如此淩亂,應當不是躲了出去,怕是事出突然,讓他自己也沒料到。”
    達魯請命:“臣願帶手下搜尋,定將梁國皇帝找到!”
    呼延吉點了點頭:“去罷。”
    達魯領命而去。
    葛薩看了離去的達魯一眼,心中不忿,若叫這人找到梁帝,豈不是既能邀功又能請賞,屆時達魯在大王麵前更要壓他一頭。
    京都郊外的一處宅院,暗淡的屋室隻有窗隙灑進一片不規整的光。
    床榻上躺著一人,那人漸漸轉醒,“嘶”了一聲,守在屋外之人聽到動靜,推門進來,雙膝跪地。
    “請陛下降罪。”
    李恒揉了揉額穴,抬眼看向眼前的江軻,歎息著搖了搖頭,應是他決意留在皇宮,江軻趁他不備敲暈了他,然後帶離皇宮。
    “你難道想我苟活偷生於世?”
    江軻不答。
    李恒擺了擺手:“出去。”
    江軻起身,退出門外,對院中侍衛交代:“附近人手已布置好了?”
    “回大人的話,已安排了兵衛,有任何異動會提前告知。”
    李恒從榻上起身,靜坐於榻沿,將自己沉到黑暗裏,他知道,再沒有翻盤的機會,若不是江軻強行把他帶出皇宮,他已成為階下囚。
    思及此,苦笑一聲,他還不如李旭,怕是梁國有史以來在位時日最短的帝王。
    李恒趿鞋下榻,走到房門邊,打開門。
    江軻趕緊上前,聽候吩咐。
    “這是哪裏?”李恒問道。
    “回陛下,在京都郊外的一處宅院,臣已召集了部下,待陛下醒來,護送陛下離開。”江軻回答道。
    “我連國都丟了,還能去哪兒,這世間再無我的容身之所。”
    李恒說罷看向階下的江軻,這個一路跟隨自己的江家小郎,始終守著自己不曾離去,終是鬆口:“好,離開。”
    正說著,院外跑來一侍衛,傳報道:“附近有異動,似是夷越兵往這邊行來。”
    江軻睛目一沉,他本是準備護皇帝離開,眼下他是走不了了。
    “車馬已備好,你們護陛下走。”江軻又轉頭對李恒說道,“臣帶人前去引開他們。”
    “怎能叫你以身涉險,他們要找的人是我。”李恒說道。
    “臣能為陛下爭得一條生路,死也足矣。”江軻不敢再耽擱,對身邊的護衛喝道,“還不護送陛下離開!”
    侍衛應下。
    李恒知道此時緊要,也不再猶豫,在護衛的環護中走出院子,最後頓下步子,回頭看了一眼,說道:“你阿姐還等著你,你可不能出事,知不知道?”
    江軻咧嘴一笑:“阿兄放心,軻兒不會有事。”
    李恒幾步走回他的身邊,在他肩頭拍了拍,不再言語,轉身離開了。
    待李恒走後,江軻漸漸收起笑,走出宅子,立時現出百來餘梁衛,這些人身穿甲胄,手持兵刃。
    夷越軍一路殺來,梁軍不敵,殺的殺,降的降,如今隻剩眼前百來人。
    江軻翻身上馬,手持長槍,喝道:“斬頭瀝血,死戰不退,隨我迎敵!”
    眾將齊聲喝應。
    達魯看著眼前百來人的兵陣,再看向陣前的年輕人。
    達魯並不識得江軻,他知道王妃是梁國江家人,興許也聽說了王妃還有一阿弟,卻並不知曉眼前的年輕人就是。
    在夷越,認識江軻的可能就是徽城那幫子,後來江軻到王庭為侄兒慶生,除了昆善以外,像達魯、葛薩這等武將不入王庭,再加上江軻來去匆匆,真沒幾人知道他還有王妃親弟這一重身份。
    “梁帝呢?”達魯問道。
    江軻下巴微揚,說道:“要打就打,廢話那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