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壓著人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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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念的眼睛先是看著桌上的匕首,再看向麵前的男子。
    這人氣勢太盛、太狂逆,斂也斂不住,而且,這份威壓太熟悉,太熟悉了……壓著人的心跳,心跳在這力量下被動地搏動著。
    讓人不得不避其銳氣。
    她感受到一絲危險,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
    “掌櫃好像不歡迎某。”烈真收起笑,拿回匕首,聲音陡然一壓,“若是接不了生意,這店鋪不開也罷。”
    男人說罷,便要轉身離開,卻被一個聲音叫住。
    “客人莫誤會,掌櫃隻是在想給客人調何種香。”
    說話的是蘇和,他對江念睇了一個眼色。
    江念當下會意,觀這人麵目,應是烏塔人,大夏向來同烏塔交好,再看這人行頭,就是有身份的,京都城內,廟大菩薩也多,她開小店不容易,萬不能得罪人。
    於是穩了穩心神,微笑道:“怪我,怪我,客人莫惱。”
    說著將烈真迎坐到隔間,讓秋水看茶,蘇和則在外麵守著不語。
    “客人想要什麽樣的香?有清冷花香、清芬草木香、雅韻木質香,還有茶香、果香、複合香……”江念細細說著,卻見對麵之人嘴角持淺笑,看著她。
    江念耐著性子,又道:“不知客人是送友人呢?還是給自家寶眷用?”
    “不送人。”
    “那便是給寶眷……”
    烈真打斷:“我自己用。”
    “客人龍驤虎步,氣度不凡,不必調和太過複雜的香,越是簡單天然越是彰顯客人的尊貴,不如以迦南香為基料,製一味香如何?”
    烈真點了點頭,說道:“這迦南香可有什麽說道?”
    說起香,江念態度變得認真,調好心緒,把談話回轉到買賣間的交流。
    “迦南香本就屬沉香中的極品,來自異域,初韻幽涼清透,帶著涼意,中韻醇厚甘甜卻絲毫不膩,滲著絲絲縷縷的辛香,深沉而複雜,尾韻為悠遠綿長的木質調,沉穩、莊重,有安定心神的力量,香氣通透,層次豐富內斂。”
    烈真聽著“嗯”了一聲,然後便不言語,隻是坐在那裏把江念看著,江念先是把眼睛低下,可那人的目光太放肆,盡看著她,從剛才便這樣。
    當下心氣也壓不住了,她是開門做生意沒錯,可那不願屈就的脾氣自娘胎就有。
    於是,抬起眼瞪了回去,不光瞪一眼,就那麽直直地把對麵之人瞪看著。
    烈真怔了一下,眼神往回一縮,頭一次,他回避一個人的眼神,不自在地咳了兩聲。
    接著那女子不自覺地抬起小巧的下巴,沒有半分怯意。
    烈真壓住嘴角,說道:“過段時日,我來取。”
    說罷起身要走,卻被身後的江念叫住:“客人留步。”
    烈真回身,問道:“還有何事?”
    “客人下次記得帶銀兩。”
    總不能她費勁給他把香調好,他來一句沒帶錢打發她。
    烈真笑出聲,點了點頭:“匕首你收著。”不待江念再說,人已離去。
    蘇和若有所思地看著離去的那人,又往江念身上看了一眼。
    他還從未在她臉上見過那種神情,驚愕、無措,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不過他很肯定,念娘並不認識此人,可為什麽會有那樣的反應。
    “念娘?”蘇和喚了她一聲,他發現自剛才那人來後,她就有些不對。
    江念回神,扯起唇角,笑了笑:“還沒恭喜你呢,終於熬出頭了,再不用住雜物間。”
    蘇和見她說話心不在焉,看了眼外麵:“我送你們回長福坊,這會兒天也暗了。”
    江念讓秋水不用收拾了,蘇和護著她二人離了店,回長福坊。
    雲娘早已把飯菜備好,擺上院中,見他們一直不回,貼心地在上麵罩了一層紗,正要走出巷子探望,就聽見院門敲響,忙去開門。
    “可算是回了,菜都冷了。”
    “剛才就要回了,卻又來了一人,便把時間耽誤了。”江念走到水缸邊,秋水舀了一瓢水淋到她手上。
    蘇和也跟著走來,順便淨了手。
    “阿和還沒吃罷?”雲娘從灶房拿出筷箸。
    “沒,特意來蹭飯的。”蘇和拿帕子拭淨手,嫌院中燈不夠亮,又將院子裏多點了兩盞燈。
    幾人圍坐下,開始用飯。
    “你認識那人?”江念問道。
    蘇和知道這話是在問他,說道:“算不上認識,我隻偶然見過一麵,是我們蹴鞠社東家的友人。”
    江念點了點頭。
    雲娘聽說,插話道:“什麽人?”
    秋水咽下嘴裏的飯:“就是快閉店時,來了一位客人,是個異族人,很高大,他一進來,咱們店的空氣都沉了,不過長得怪好看的,同阿和一樣,也是異族人……”
    “啪嗒”一聲,眾人去看,原來是雲娘手裏的筷子掉了。
    很高大,長得好看,同阿和一樣是異族人,雲娘腦子突然就閃過夷越王的樣子,本來她受夷越王之命,需向他報知江念的行蹤,可她瞞了下來。
    終日擔著心,也虛著心,不免有些杯弓蛇影。
    “看我這笨手,筷子也不會拿,我去換一雙。”
    雲娘說著拾起筷子,去了灶房,將髒筷放到桌案上,又去筷簍拿一雙幹淨的,隻是那手顫著,取不出,最後慢慢籲出一口氣,取出一雙,走出灶房。
    江念往雲娘臉上看了眼,即使光線不那麽通明,也能觀得雲娘的臉色不太好,於是關心道:“雲姐姐,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雲娘笑了笑:“可能有些沒休息好,無事。”
    “明日你就在家裏休一日,店裏有人招呼。”江念說道。
    “這怎麽行,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蘇和卻從旁笑道:“雲姐明日還真不能去香遠山。”
    其他人不明,看向他,蘇和給自己添了一碗湯,不緊不慢地喝著。
    “你看你這人,快說,快說,怎麽我明日不能去香鋪?”雲娘催促道。
    “他故意逗我們哩!”江念說道。
    蘇和放下手裏的碗:“我可沒逗你們,明日我就搬過來,雲姐給我幫幫忙,歸置一下家當。”
    “搬過來?!”江念三人齊聲道。
    蘇和站起身,看向江念,說道:“先前不是告訴你了,我要從你的店鋪搬出來,我新置的院子就在你們隔壁。”
    江念擺了擺手,說道:“我們隔壁住得有人家,又不是空院,你如何搬來。”
    “多出些錢就是了。”蘇和滿不在乎地說道。
    雲娘在蘇和同江念臉上來回看,故意笑問道:“你如今賺了大錢,以後還會賺更多錢,怎麽想著買這麽個小院,還偏要置在我們隔壁,不該買大宅子麽?”
    蘇和看著江念,然後移開,對雲娘咧嘴一笑:“我就貪雲大姐做得一手好飯菜。”
    院中幾人跟著樂嗬起來。
    “行,那明日我就不去香鋪,留在家裏替阿和歸置家當。”雲娘說道。
    幾人用罷飯,又說了些話,蘇和便離開了,仍是回了香料鋪子。
    ……
    蹴鞠社不比賽時,隊員們便在場上練習,蘇和因今日搬住所,告了半日假,花了一上午的時間清理院子,雖有雲娘幫忙,還是另外花錢請了一些人。
    院子很快整理出形狀,一應器物也都置辦了,如今他手頭不差錢,隻要有錢,辦起事來就容易。
    到了下午回了蹴鞠社,照例回到場上同隊友進行日常練習。
    中間休息時,一人走到蘇和身邊,這人正是那日頭一個站到蘇和身邊的人,名,陳宇,算是蹴鞠社的老人,比先頭那個隊長資曆還老,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的。
    看著就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人。
    “那日給你呐喊助威的小娘子是你什麽人?”
    “你問這做什麽?”蘇和拿起角壺,灌了一口水。
    “隨口問一問。”陳宇見蘇和不願多談,臉色冷淡,便不問了。
    休憩過後,繼續訓練,一直到太陽快落山眾人才回到屋室更衣。
    男人們褪去隊服,拿布巾把身上的汗水胡亂擦了,然後換上自己的衣衫,其中幾人整裝畢,朝一邊喊了一聲。
    “陳宇兄,走,哥兒幾個喝酒去。”
    陳宇看了一眼正在更衣的蘇和,說道:“你們叫阿和去,最好帶他見識一下咱們大夏國水一般的姑娘。”
    那幾人笑鬧起來,問蘇和:“蘇隊,你來這段時日,咱們還未盡地主之誼,今日趁便,一道?”
    蘇和玩味地一笑,戲說道:“我就不去了,怕明日腿軟下不來床。”
    那幾人又是一笑,見他不願去也不勉強,推鬧著走了。
    蘇和理好衣衫,看了一眼陳宇,招呼道:“走了。”
    陳宇笑著回應了一聲。
    待人走後,陳宇套好靴子,從長椅上起身,出了屋室,卻並未離開,而是轉去另一個方向,經過一個過道,上了三樓,叩響房門。
    “進來。”
    陳宇剛走進去,又一人輕笑道:“問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