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我叫你,你怎麽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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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裏的燭火滅了,光線昏暗,不過幾人的眼睛早已適應了這個光線。
    可是對於其他從亮處到暗處的人來說,又不一樣。
    所以,當另一名貴婦走進安靜的院中,提裙上階進到屋裏,她和她的丫鬟往屋裏走了兩步,像是暗霧散了,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地上倒了幾個女人,其中一個頭發散亂,嘴角帶血。
    而讓貴婦人和她的丫鬟花容失色,驚慌逃開的是一條蛇,兩人消失的速度,令人瞠目。
    ……
    江軻到崔府時,崔致遠親自到府大門相迎。
    兩人在徽城時就打過交道,當時大王和王妃前去徽城時,他和阿多圖隨行。
    這位小國舅不僅僅是王妃的親弟,同君王也是自小的玩伴,雖是梁人,可自打他在京都建府,就成了權貴們敬奉的對象。
    兩人見了麵先是敘禮。
    “失禮,失禮,崔大人寬恕,有些事情要辦,來晚了。”江軻說道。
    崔致遠迎江軻進府,笑道:“都在等小國舅前來,你不來,眾人吃喝也不盡興。”
    “這是把我當稀罕,想看看我是長了兩個鼻子還是三隻眼睛。”
    兩人說笑著往筵席行去。
    男客和女客是分開的,中間隔著一人高的木植,透過枝葉間隙隱隱觀得對麵人影晃動,能清晰地聽到人語笑鬧和歌舞吹彈之聲。
    女客這邊聽到藤垣那邊熱鬧起來,心道這又是來了什麽人。
    “小國舅來晚了,當自罰三杯。”
    “國舅爺沒來時,崔大人的眼睛不知往府大門的方向張望多少回。”
    “別說崔大人,就是我們這些人也切盼著。”
    “可不是,一個個不敢多喝,留著肚兒就等小國舅前來。”
    接著眾人朗聲笑起來。
    笑聲中,一個清朗明快的聲音說道:“各位大人這是不把江某灌醉不罷休了,早知如此,當讓你們先醉過,我再晚些來。”
    此話一落,又是一陣笑聲。
    各家女眷們心中暗忖,說話這人當是那位小國舅了。
    江家姐弟當真了得,姐姐冊封為夷越大妃,誕下王嗣,對外稱離庭避煞,歸來仍舊獨寵,弟弟原為梁國將領,梁國被滅,這位小國舅卻不受半點波及。
    聽聞大王想為他封官晉爵,他自己辭了,不要一官半職,隻求一個國舅的虛銜。
    也正是他的這個行為,讓朝堂上揣了一肚子話的老臣們閉了嘴。
    男客說笑之時,女客們也低聲輕語。
    正值此時,兩道身影慌張走來,正是剛才從休憩院落逃開的主仆二人。
    但見她二人眼神驚惶,鬢發也亂了,手捂胸口氣息不勻地喘著。
    阿史苓見了忙迎了過去:“怎的這樣慌急,發生了什麽事。”
    那貴婦揚手指向剛才來的方向,聲音沒有刻意壓低:“休憩的院子有歹人,還有蛇,有人被殺了……”
    她慌慌張張說不清楚,萬分驚恐之下見著地上躺了人,就以為死了。
    這邊的話很清晰地傳到另一邊。
    此時不知誰驚呼了一聲:“呀!烏塔公主和那位小阿姑不在,會不會……”
    此時阿史苓已派人往那邊去。
    男客們見剛才還笑言笑語的小國舅麵色驟然一變,急步離開,於是也跟著往那個方向行去。
    江軻一聽小阿姑三個字,起了不好的預感。
    當他走到院門口時,就聽到屋裏男人的汙話,什麽花重錢買一個大丫頭……讓她伺候是她的福分……
    江軻往院裏行去,其他人想要跟前進,卻被崔致遠帶人從後攔下。
    “此地危險,大人們還是莫要進院。”
    眾人不再往前,料想不是鬧賊這樣簡單,不過他們並不多事,紛紛退開去了前院。
    江軻進到屋裏,四下一掃,就什麽都明白了。
    述五郎仍是不敢動,當他看見來人認出了江軻,趕緊央告:“小國舅來得正好,可否助在下脫困。”
    江軻走到述五郎跟前:“助你脫困?怎麽助?”
    述五郎幹笑一聲:“不論用什麽法子,還請小國舅讓這蛇從我身上離開。”
    江軻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好”,先是走到珠珠身邊,拉她起身,拍了拍她的背,低聲道:“你同阿麗娜去裏間。”
    珠珠“嗯”著應下,走到阿麗娜身邊,將她扶起,秋水等幾個宮婢也相互攙扶著艱難起身一瘸一拐地去了珠簾後。
    述五郎把這一切看在眼裏,一個可怕的念頭從他心裏掠過。
    尤其是這位小國舅攬著那丫頭,輕拍她後背的親昵舉動,帶著安撫的意味。
    所以,那丫頭到底是什麽人?
    “隻要讓它從你身上離開就行?”江軻問道。
    述五郎懵怔著不知該如何回答,不過他腦子轉得快,改口道:“一場誤會,適才某喝多了,走錯了地兒,糊裏糊塗尋到這間房裏,倒頭就睡,之後的事情便不記得了。”
    “不記得好,就該不記得。”
    “是,是,某什麽都不記得了。”
    江軻將桌上倒扣的杯盞翻口朝上,再執壺往杯中倒水,將杯盞端起,手腕一抖,那裝水的盞旋飛向述五郎。
    蛇身落了水,受了驚,述五郎眼前暗影一閃,下意識想要躲閃,可當他意識到不該動時,已經晚了。
    蛇牙刺入述五郎的頸脖,不過幾息的工夫,人就倒在地上胡言亂語。
    江軻睨著地上漸漸沒了氣息的述五郎,暗罵一聲,便宜這貨,死得沒甚痛苦。
    那蛇從述五郎的衣領溜出,江軻快速以劍鞘壓住蛇頭,然後躬著擒捏蛇頭,蛇尾纏繞上他的臂膀。
    上次的黑蛇有三指粗,看著駭人,卻是個無毒的,這條金蛇比上次的黑蛇細,卻身帶劇毒。
    江軻一手鉗住蛇頭,一手去拉蛇尾,那架勢不打算讓金蛇活。
    正在此時,阿麗娜衝了出來喊出聲:“別殺它呀!我就這麽一條了……”
    江軻看了眼手上的金蛇,又把目光停在阿麗娜的身上,手一揚,把蛇甩到她的身上。
    金蛇一到阿麗娜身上,就往她腰間的布袋溜去。
    江軻撥開珠簾,走到裏間,就見珠珠雙目發怔,端端正正坐在一張椅上,臉頰腫著,嘴角有血。
    他走到她的麵前,她才反應過來,然後站起身,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想告訴他自己沒事。
    江軻抬起手,碰了碰她的嘴角,珠珠稍稍側過臉,將麵顏隱於暗影下。
    江軻收回手,不發一言出了屋室。
    崔府雖將這一晚發生的事情有意遮掩,不過仍避免不了一些謠言,何況死了一個述五郎,傳來傳去最後變成賊人進崔府,殺了述五郎。
    次日,江軻尋到珠珠的院落,問秋水:“你家小阿姑可起身了?”
    “回家主的話,還沒,小阿姑昨夜交代,讓我們早上不要叫她,她想多睡會兒。”
    江軻若有所思的目光停留在門扇上,試著叩響房門。
    “丫頭?”
    叫了一聲,沒有回應,江軻心裏頓叫不好,一腳踢開房門,進到房裏,繞過帷屏就見床帳半掩,床上的被子鼓起,裏麵的人很刻意地動了動。
    江軻不自在地清了清嗓,說道:“適才叫你怎麽沒答應?”
    “才睡醒,沒聽見。”這話的鼻音有些重。
    江軻點了點頭:“今日有空閑,帶你出去玩?”
    “我身上有些不好,就不去了,想再躺會兒。”
    “好,那你再躺會兒,我出去了,有事你告訴我。”
    珠珠悶聲應下,聽見門扇開闔的聲音,知道人已離開,將頭埋在枕間哭出了聲,哭著哭著一個聲音在床邊響起。
    “哭得這樣傷心,昨兒哭了一夜?你整張臉也就那雙眼睛大大的好看,再把眼睛哭瞎了?屆時我是叫你小結巴還是小瞎子?”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叫珠珠立時就噤了哭,她以為屋裏沒人,卻不知他一直立在門後靜默不語。
    江軻打起半邊紗幔,側身坐於榻沿,看著衾被露出的腦袋頂。
    然後拿手戳了戳隆起的薄被,雖然看不見,隔著被子也能感知到她的緊張和僵硬。
    “把臉轉過來,我瞧瞧。”江軻說道。
    珠珠不出聲,反把頭往被子裏縮了縮。
    “莫不是容貌毀了,不敢叫人看?”江軻嘖嘖兩聲,“原本樣貌普通,勉強夠看,這下好了,無顏見人了。”
    珠珠的聲音從被中悶悶傳來:“沒有。”
    江軻追問道:“沒有什麽?”
    “容貌沒有毀……”
    “是麽,我看一看方信。”江軻說道。
    珠珠一條胳膊撐床,慢慢朝江軻欠起身,低著頸脖。
    江軻抬了抬她的下巴,讓她的臉迎向他,目光在她受傷的嘴角停留,再往上看向她的眼,貓兒一般的眼睛後隱著情愫,緊張而小心翼翼。
    “嘴巴可上過藥了?”江軻收回手。
    珠珠點頭道:“上了。”
    江軻“嗯”了一聲:“臉上還有些腫。”
    珠珠完全直起身,擁著被,輕聲道:“過幾日就好,不會留疤。”
    “不妨礙,留疤也沒關係。”
    興是這話太簡潔,簡單地不免讓她多想背後有無其他的含意,到底是他對她包容,還是說她本就普通,有疤無疤都一樣。
    兩人皆不說話,好像各自思索著什麽,空氣跟著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