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既是緊張也是興奮

字數:6017   加入書籤

A+A-


    江念拍著懷裏的孩子輕哄,卻發現越哄他哭得越傷心,那小臉上的淚兒濡濕了她的衣襟。
    沒了辦法,隻好向呼延吉投去一瞥。
    呼延吉向兒子招了招手:“到父王這來。”
    呼延朔隻好從母親懷裏退出,忐忑地往父親身邊走去,原以為父親會更加嚴厲地斥責自己,誰承想,父親緩下聲音。
    “我兒,你不高興什麽呢,不論弟弟還是妹妹,也就在你娘親的肚子裏父王才這樣好態度,等他出來後,父王對他也是一樣的嚴厲。”
    呼延朔大睜著眼:“父王說的是真的?”
    “當真,你是兄長,等他出來,你就可以教訓他。”呼延吉說道。
    江念笑責道:“什麽教訓,朔兒是兄長,當是教導。”
    不得不說,呼延吉要麽不哄,他一開腔孩子就好了。
    讓呼延朔心情轉好的原因是,父親說等母親把弟弟生下來,也會像對他一樣嚴厲地對待弟弟。
    江念好長一段時間沒出王庭,也不能帶孩子去坊市遊轉,見他不哭了,提議道:“這會兒太陽就要墜下,不那麽熱,我們去孔雀苑後的綠坪走馬如何?”
    呼延朔一聽心中歡喜,若不是父親在,他恨不得開心得歡蹦起來。
    可到底是孩子,再怎麽持重,眼睛的亮光和嘴角的弧度不無昭示著他的興奮。
    江念說完先是看向呼延吉,呼延吉看了眼她的肚子:“你挺這麽大個肚子,還要去綠坪走馬?”
    “有什麽要緊,有大王引帶朔兒,妾身隻在旁邊歇坐。”
    呼延吉往窗外看了看,炎光已退,吹入寢屋的風帶了一絲清涼,於是吩咐下去備輦去孔雀苑。
    木雅得了吩咐,立刻分派下去,備輦、備冰匣,另外再著人通傳孔雀苑,讓那邊的廚房備下吃食。
    孔雀苑很大,大到江念才來時逛幾次都沒走完全,它的後麵有一片很大的綠坪,綠坪旁邊引了一條清溪,溪間流淌的是山泉。
    孔雀苑的人得知大王和大妃要來,把綠坪旁的休憩亭台再一次清掃,不論地麵還是桌幾全都擦拭得噌亮。
    再在桌幾擺上小食、果品還有各類飲子。
    不一會兒大王和大妃還有小王子乘輦而來。
    江念在宮人的隨護下進了亭台,呼延吉則帶著兒子走上草坪,立時有宮人牽了馬匹來。
    呼延吉將兒子抱上馬背,叫他捉住韁繩,自己再翻身上馬將他環在懷裏,見兒子把小身子僵得筆直,說道:“不怕,父王在身後。”
    呼延朔這才慢慢放鬆。
    呼延吉又道:“韁繩不要帶緊了,別去勒馬兒的頭。”
    呼延朔立馬調整。
    呼延吉就這麽帶著兒子乘馬沿著清溪緩走了一會兒,然後一手包住他持韁的小手,一手環護住他的小身體。
    “抓緊韁繩,馬兒要跑起來了。”
    呼延朔提了提氣,按父親說的,緊緊地抓住韁繩,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很快,既是緊張也是興奮。
    他的耳邊是父親的一聲輕嗬,馬兒小跑起來,呼延朔睜著眼,手心出了汗,漸涼的風刮在臉上。
    “怕不怕?”呼延吉問道,到底是自己的親子,換作別人,他沒這個耐心。
    呼延朔響亮地回了一聲:“不怕!”
    呼延吉笑道:“我們再讓馬兒跑快些?”
    呼延朔連連點頭。
    呼延吉從腰間抽出馬鞭,揚鞭一甩,馬徹底跑了起來,比剛才不知快了多少,同疾風比速度。
    草坪旁的亭台內,江念坐在案幾後遠遠看著父子二人,突見呼延吉揚鞭拍馬,馬撒開蹄子奔跑起來,有些擔心地站起身,一手托著肚走到亭外。
    呼延朔小小的身體顛在馬背上,其實還是怕的,可一想到父親在身後,又不那麽怕了,也不想讓父親小瞧他。
    正想著,感覺到父親用手在他後背壓了壓,然後就是父親的聲音從風中傳來:“不要僵直身體,前傾,莫要拱腰。”
    呼延朔很認真地照做。
    呼延吉瞥了一眼懷裏的兒子,漸漸地,兒子小小的身形和另一個孩子的身形重合,那孩子也是一頭褐金色的頭發,和現在的朔兒一樣。
    “別緊張,手肘放鬆。”來自記憶深處的聲音同他的聲音重合,一道響起。
    呼延吉說了當年兄長教他騎馬時的同一句話。
    父子二人又騎了好一會兒。
    呼延吉控住馬繩,往江念那邊縱去,在離她一段距離時緩了下來,翻身下馬,牽著馬往她身邊走去。
    阿麗娜無事就會往孔雀苑閑轉,上次珠珠來,她故作輕鬆說什麽日後就賴在王庭,哪兒也不去。
    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當她從孔雀苑的山閣穿過時,一轉眼便看見了那和諧的一幕,就這麽突如其來地烙在她的腦中,一生無法抹除。
    夕照下,綿纖的草地上,靜靜淌著一條不寬不窄的清溪,不遠處的亭台前,女子仰頭笑看著麵前的年輕男子,不知說了什麽,男子跟著笑起來,一麵笑一麵拿袖拭額上的汗。
    美婦人從袖間掏出一條羅帕,給年輕男子拭頭上的汗水。
    男子手裏牽了一匹馬,那馬兒高大俊黑,上麵坐著一小兒,小兒咯咯笑著。
    阿麗娜鼻子忽然有些發酸。
    曾經父王也這樣帶她騎馬,父王在時,她才是公主,父王不在了,她隻是她。
    阿麗娜拿手背擦了擦眼,她不知自己在盼什麽,不該執著的,好像可以放下了……
    ……
    最近江軻很忙,一天裏大半時候不在府裏,同崔致遠一道監辦首次考舉章程。
    說是監辦,可手頭的事情細鎖起來連考場的修繕、清潔還有考生的夥食都要操心,更別說大部件的采購,還有主、副考官在院中的一應起居和保密工作。
    每落實一步,就同崔致遠進王庭向呼延吉報知進度,經他批準。
    他以前是武將,文職營生需更加細心謹慎,一開始難免有些地方疏漏,好在有崔致遠從旁提醒。
    慢慢地,條理愈發清晰,摸清文臣們的行事準則和門道,不得不說,拿筆杆子比拿刀槍更累。
    “阿兄,那些考生是不是得了第一名就能做大官?”珠珠一麵給江軻捏著肩一麵問道。
    江軻閉著眼,舒服地“嗯”了一聲。
    “可真好,以後窮苦人家的孩子也能報效家國。”珠珠手上的動作從揉按改成輕輕敲打,結尾加了一句,“如果阿兄去考一定可以得第一名。”
    江軻睜開眼,打了一聲咳嗽,她的話讓他很受用,情緒價值給得太足,不免有些耳熱。
    這丫頭對他簡直是盲目崇拜,常常讓他有種錯覺,他真如她說的那樣出色。
    也是後來,他聽阿姐說了才知道,珠珠自打徽城回王庭後就開始練習說話,隻是為了讓自己不結巴。
    現在回想起來,大概是因為在徽城時,她端著果盤從院中經過,他坐在秋千上叫了她一聲小結巴。
    兩人正說著,下人來報,府外有人找國舅爺,並遞上名帖。
    江軻一手握住珠珠按在他肩頭的手,讓她停下動作,把名帖展開,待看清帖上的名字時,咧嘴笑出聲。
    “這不就來了嘛!”
    珠珠好奇道:“誰來了?”
    江軻把帖子攤到她眼下,指向一處,珠珠念出:“魏……秋……”
    ……
    府門前立著一灰布長衫的高個兒男子,男子臉上略帶風塵,眼角有一點血絲,身後牽著一匹花鬃馬。
    男子見到江軻,向上抱拳道:“小國舅別來無恙,魏某前來叨擾。”
    江軻趨步下階,牽過他手裏的韁繩甩給小廝,引他進入府內。
    “先前分開時我怎麽說來著,我說‘魏王日後可到我們境土來,屆時我作東道,帶你賞玩京都城’,這不就應了?”江軻笑說道。
    按說魏秋作為大夏的王爺,當有大隊人馬隨行,誰知隻他一人前來,身邊一個護衛也無。
    魏秋亦笑道:“本該早些來的,實是路途太遠,有些熬人。”
    江軻引著魏秋行到大廳,吩咐讓下人們清一間院子出來。
    “你既來了,先在我這裏住下,待我讓人在酒樓訂下席麵,再叫上幾名友人為你接風。”
    魏秋客氣了幾句,然後應下。
    當晚,江軻在京都最大酒樓置辦酒席,叫了崔致遠、阿史勒、羅疏還有阿多圖等人作陪。
    席間歌舞吹彈,幾人暢飲說笑,殷勤勸酒,極盡地主之誼自不必說。
    一直飲到三更天方散,眾人歸家,江軻親自送魏秋回了院落,又對下人們特意囑咐,才離開。
    珠珠並未睡去,無論江軻多晚回,她會等他回房才安睡,聞到他一身酒氣,便讓人備來醒酒湯,又叫人備熱水。
    “你去歇下,我一會兒就來。”江軻催她去睡。
    珠珠點頭,安排好沐洗的熱水便回了裏間的榻上。
    江軻在外間坐了一會兒,把醒酒湯喝了,又進隔間泡進熱水裏沐洗頭身,出來後身上的酒氣散了些,走到桌邊坐下。
    房門被叩響。
    “進來。”江軻支著頭,雙眼緩緩睜開。
    門被推開,進來一人,躬身到江軻麵前:“已將消息報知於王庭。”
    江軻揉了揉悶脹的額穴,再次閉上眼,擺了擺手,那人退下。
    珠珠並未睡去,本是麵朝裏躺著,江軻入帳後,她就轉過身看了他一眼,再闔上。
    江軻見她明明好奇,卻並不開口發問,於是告訴她:“明日你去王庭一趟。”
    珠珠睜開眼,道了一聲“好”。
    “告訴阿麗娜,接她的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