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雙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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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清亮的啼哭讓西殿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呼延吉徑走到門前,立在那裏,等著房門打開,就在剛才,他滿腦子就兩個念頭,一,母子平安,二,再不讓她生了。
終於,房門開了一條縫,呼延吉等不及似的想要進去,卻從門裏出來一個穩婆。
穩婆麵上帶笑,懷裏抱了一個軟棉布包,嘴裏說著:“恭喜大王,得了一個小公主。”
高太後一聽,急走了來,往穩婆懷裏的孩子看去,粉粉的皮膚,肉團團一個,心裏喜歡。
呼延吉一直想要女兒,可這會兒好似沒聽到穩婆的話似的,看也不看孩子,就要去推門。
那穩婆慌得用身子擋在門前:“大王還不能進。”
“怎麽還不能進?”呼延吉語帶不快。
“回大王,是雙胎,還有一個未落地。”
穩婆話音剛落,呼延吉一顆心又提了上來,一時間不知是什麽心情,複雜難言,有喜有憂,喜的是雙生子,放在普通人家也是一件大喜事,憂的是,生孩如同闖鬼門關,她仍在遭罪,那條命還懸著。
寢屋內緊張的氛圍浸透到屋外,這會兒眾人俱無比擔心,希望另一胎順利生下來。
屋裏,婦人壓抑的嗚咽還在繼續,並不連貫,停頓間又帶著抽氣聲。
呼延吉隻覺著滿頭滿腦的熱汗,薄衫也稀皺在後背。
又過去了好一會兒,裏麵驟然安靜,這寂寂的一刹那讓呼延吉跳動的心也跟著停止,大氣不敢喘。
接著聽到裏麵穩婆的聲音:“出來了,出來了……”
又一個聲音道:“是個小王子。”
“怎麽不哭,快拍打一下。”
之後就聽到“啪,啪——”的響聲,然而響聲之後仍沒有孩子的哭聲。
寢屋外的眾人最是難熬,呼延吉在外麵一會兒抱胸,一會兒來回走動,再不就是拿手不耐煩地敲著桌案。
他的理智已經完全被焦急裹挾。
空氣裏壓抑的緊張感越來越濃,孩子出來了,卻聽不見孩子的哭聲。
呼延吉不想在外麵幹等了,任何人阻攔也無用,正要推門進入,高亢甚至帶了一絲尖銳的哭聲響徹殿頂。
伴著這一聲,屋裏屋外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麵頰上也都染了喜悅的光亮。
房門終於開了,隻敢小小地半開著,呼延吉再等不及,進到屋內,穩婆遞來的孩子也不看,徑直闊步到榻前,坐到江念的身側。
隻見她閉著眼,額上泛著汗濕的光澤,唇色很淡,眼睫濕著微微顫動,是雨後枝葉上跌落的蝶,皮膚更加白了,虛得像能透進光。
這時羅布走了來,因江念待產,這段時日不論是其他的宮醫還是穩婆都換值,唯有他一直守在殿中不曾離開半步。
“大妃已安然誕下王嗣,雙生子,此乃天佑王家之吉兆,眼下大妃貴體雖見疲弱,然脈象根基穩固,氣血未損根本,請大王寬懷。”
羅布說著,心裏另有一番慨然,因他母親是夷越人,父親是梁人,那個時候兩國還未一統,他這樣的人極不受人待見。
而今他們夷越最最金貴的小殿下們,也擁有一半夷越血脈,一半梁人血脈。
呼延吉在聽說江念無事才完全放下心。
正在這時,宮人端來了調養的湯藥。
呼延吉將湯藥接過,見江念還昏睡著,不願叫醒她,可她身體虧損,需得湯藥溫補,於是將手裏的湯藥放到一側,抓住她自然蜷起的指,放到唇下吻了吻,又去親她的手心。
“阿姐……”
江念慢慢睜開眼,全身疲軟不堪,伸手到他的臉上,又流連到他的下巴。
“孩子呢?”
直到江念提起孩子,呼延吉這才想起他好像多了一對雙生子。這一瞬間的茫然叫江念看在眼裏,隻能無奈一笑。
兩個孩子抱到江念跟前,其中一個是高太後抱過來的,江念就要起身,被高太後止住,語中透著歡喜:“兩個小的都好,你如今把身子調養好,就什麽都好了。”
高太後可以說是殿裏最歡喜之人,在江念這個做母親的半昏半睡時,在呼延吉這個做父親的還懵怔時,她這個當祖母的換著抱兩個小家夥。
怎麽看怎麽喜歡。
她如何能不開心,雖說有了朔兒這個乖孫,可王嗣仍是單薄,這下好了,一下來了倆。
江念側頭看向枕邊的孩子,看著他們紅皺皺的小臉,再看一眼自己的夫君。
什麽都滿足了。
一晃又是幾年……
這一年,江念幾近四十,孩子們也成了半大的小子,朔兒已是十三四歲的少年郎,拓兒和音兒也快十歲。
呼延音沒有繼承她娘親柔白的皮膚,倒是最小的呼延拓生得白淨。
三個孩子外貌各有不同,性格也是迥異。
老大呼延朔性格沉穩內斂,老二呼延音被她父親寵得活潑伶俐中又帶了些蠻橫,最小的呼延拓性子頑皮乖張,雖說膚色遺傳了母親的白皙,性格卻傳了他父親的十成十。
才十歲的孩子,一雙眼中就透著狠勁。
不過呼延拓同他兄長呼延朔不同,呼延朔怕他父親,可呼延拓正好相反,他對他父親一點不帶怕的,隨他父親怎樣嚴厲,他表麵恭恭敬敬,心裏全不當回事,背過身,該怎樣還是怎樣。
但他格外怕他母親,與其說是怕,不如說是在意,太過在意母親對他的態度和看法,也怕母親為他傷神。
這日,雙生姐弟倆去孔雀苑後麵的綠坪走馬,身後自有一群宮人們跟著。
兩人各自挑了一匹性格溫良的半大不小的馬兒。
幾名宮侍緊緊跟隨,兩匹馬兒都有人牽引,後麵又有人隨護,對於這兩個小祖宗,眾宮侍半刻不敢離眼。
伺候這對雙生子的宮人們沒有一人不羨慕伺候大王子呼延朔的宮人。
大王子穩重溫和,而這兩位祖宗,一個想一出是一出,另一個話不多時,你不知他在憋什麽主意。
就譬如現在……
“音子,讓奴才們牽著走馬多沒意思,是不是?”
因兩人年歲相當,呼延拓習慣稱呼延音為音子,從不叫她姐,且呼延拓一直認為自己應該是哥哥,呼延音是小妹,出生時定是他讓著她,她才先出來。
呼延音沒有多少複雜的心思,聽後也覺著這樣慢悠悠地晃蕩無趣。
“是沒甚意思,不如你說個有意思的來?”
呼延拓咧嘴笑道:“讓奴才們退開,咱們比一比誰先跑到前麵的小坡,如何?”
呼延音抬手擋在額前,往山坡處看去,把手上的馬鞭往空中甩出圈:“比就比,誰怕誰。”說著叫跟前的宮人退開。
隨在他二人身前身後的宮侍們哪敢退下,不得不苦口婆心地央告危險。
偏他二人哪裏聽得進去。
“快快退下,否則打你們手板子。”
在呼延音看來,受罰就是用竹片打手板,平時她若犯了錯,惹得父親不快,父親就會讓人打她手板。
所以,在她跟前當值的宮人,受罰就是打手板。
宮人們情願打手板也不敢退開,呼延音急了,一邊的呼延拓說道:“一個個膽兒肥了,主子的話也敢違逆,再不退開,全丟到池子裏喂魚,再不然關到獸園裏。”
說罷將馬鞭在空中甩出一聲響。
宮人們不怕呼延音,卻懼這位小殿下,於是不得不退開。
待宮人全部退開後,兩人揚鞭拍馬你追我趕地往遠處的山坡奔去,一會兒你超一個馬頭,一會兒他超過半個馬身。
馬速越來越快,二人一點不帶怕的,隻恨不夠快,都想壓過對方,他二人本是雙生子,平日就攀扯得利害,互不相讓。
終於,兩人不分先後地縱馬衝上山坡,呼延音勒住韁繩,停下馬,誰知一邊的呼延拓直接衝下斜坡,往前奔去。
“阿拓——”呼延音大叫一聲,就在剛在錯身的一瞬,呼延拓勒馬頭的韁繩脫了。
呼延拓顛在馬背之上,伏著身,抱著馬項,臉色白了又白,座下馬沒有停下的趨勢。
宮人們驚惶地在後追喊,接著就看見再次騰越山坡時,馬背上的小殿下被顛了下來,滾落在地,翻了好幾圈才停下。
眾人追上前,趕到呼延拓身邊把人扶起。
呼延拓暈了一下才醒,兩腿和兩條胳膊不同程度地受了傷。
這時已有宮要往西殿報知,出了事情,他們不敢不報,誰知卻被呼延拓攔下。
“不許去!誰敢說,拔了你們的舌!”
小小年紀說話已有幾分攝人。
呼延音本是蹲在呼延拓旁邊探看他的傷口,起身道:“我要去跟娘親說,讓她知道你受了傷。”
呼延拓一把將呼延音扯住,盯著她的眼,一字一頓道:“不許跟娘說。”
呼延音怔了怔,被他眼中的厲色嚇到。
“好,好,我不跟娘說……”
周圍的宮人們也得了命令,剛才發生的事不許透露半個字。
之後,兩人回了西殿。
江念雖說不再青春,整個人看上去卻是韻味在細節,風情在骨裏。
不過就她個人來說,最近生了許多焦慮,怕生白發,怕皮膚變鬆弛,還怕身子走樣。
尤其近段時間,開始精細飲食,每日少食,甚至不食。
不僅如此,晚間用罷飯就去殿後爬山,還不讓呼延吉跟著,怕他看見自己半死不活喘氣的樣子,她想在他麵前永遠保持鮮亮優雅的一麵。
“拓兒和音兒呢?怎麽一上午沒見著他們?”江念問道。
一旁的秋月回答:“二殿下同三殿下才從孔雀苑回來。”
“讓他二人過來。”江念說道。
秋月應聲去了。
呼延拓是怕什麽來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