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人越走越近，身形和麵龐逐漸清晰起來。
    正是曾經被封存在地下虛擬世界中的妹妹。
    李諾瀾。
    妹妹站在十米開外的地方，靜靜的望著它。
    兩人就這麽互相看著，誰也沒有吭聲。
    李諾瀾抬手，施展創造能力，將周圍被破壞的環境逐一修複過來。
    李向南將李昊天丟到腳邊。
    眼神裏原本藏著的一絲期盼，變成了失望：“這麽多年沒見，連句‘老哥’也不叫了？”
    此話讓李諾瀾臉上出現掙紮。
    很快恢複平靜。
    見狀，它心有點痛，不知不覺中從妹妹身上再也找不到曾經作為人類時唯一的親情感。
    見對方不說話，李向南用腳勾起李昊天，重新扛在肩上。
    轉身就走。
    這時李諾瀾終於說話了：“也許真正的老哥，在騙我說去國外發展時，已經死了。”
    它停下腳步。
    李向南內心苦澀無比，看來她已經知道當年的秘密。
    也對。
    智腦肯定也告訴她這些往事。
    沉默許久，李向南頭也不回的問了句：“死沒死，你心裏清楚。”
    “為什麽要接受暗影護法的蠱惑，當個普普通通的人，好好生活不好嗎？
    你對我的好從來沒有改變。
    但墮落到黑暗世界，與異能獸為伍，最終導致生靈塗炭。
    內心不會痛嗎？”
    李諾瀾的話，讓它哭笑不得。
    “嗬嗬，普普通通。”
    李向南笑的很冷漠，“你說的普普通通生活，是指隨便一個人都能欺負我們。
    連貓貓狗狗都敢嚶嚶狂吠，小時候受過多少氣。
    被多少人欺負。
    別告訴我你忘了？”
    “長大以後就不會了！”李諾瀾道。
    “長大，拿什麽長大。
    你以為被世界排斥的人能順利長大？興許下一秒就曝屍荒野，喝口水也能嗆死。”
    “為什麽反抗，因為老天爺不給活路。
    離開你是對你的保護，走向黑暗，是對抗命運的手段。
    什麽是正義，什麽又是黑暗？
    正義不讓我活著，黑暗卻對我敞開胸懷，到底誰好誰壞？”
    曾經還是人類時的屈辱一下又浮現出來。
    李向南咬牙切齒的說出來。
    “也許是命運的安排。”李諾瀾臉上還是沒有半點變化。
    李向南轉身看過去。
    不由得一陣苦笑，現在的妹妹還是曾經的妹妹嗎？
    她渾身充斥著一股看不見摸不著的氣質。
    用自己的理解就是，妹妹此刻已經披上‘神性’大衣。
    什麽是神性？
    眼前的李諾瀾三言兩語完全體現出超越動物性和世俗局限的特質。
    從更高層麵去看待問題，大是大非。
    曾經的人性可能早已磨滅。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可能是跟智腦學的，但智腦又比她更黑暗，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黑。
    至於眼前的妹妹。
    好歹能明白的看到，依舊是站在正義與善良一方，立場從始至終沒有發生改變。
    “去它的鳥命。”
    李向南目光赫然堅定，語氣含帶著憤怒，“我的命運隻掌控在自己手裏。
    老天要亡我，那就逆天而行。
    失敗又如何，至少曾經反抗過，隻有懦夫才會接受命運安排。”
    “再說。”
    接著話鋒轉變，“你又怎麽知道我墮入黑暗這事，不是命運安排？
    命運兩個字，玄之又玄。
    我的好妹妹，你不會以為在虛擬世界裏搬弄別人的命運，就看破了命運？”
    “也許是我帶來的黴運，導致家庭支離破碎。
    後來我也在彌補你。
    全世界被異能獸控製，不知多少普通人在這股潮流下被當做食物。
    我沒有讓你乃至身邊的朋友遇到。
    本來可以無憂無慮的度過人生，是你自己去接觸向陽。
    為什麽要這麽善良，正義從小折磨你，你還擁抱所謂的正義。”
    “從小到大，沒有對不起你，如果以後……”
    “沒記錯的話，那四隻襲擊科研所，將我活生生掩埋的怪物。
    是異能獸吧？”
    突然，李諾瀾打斷它講話。
    “等醒來才發現，自己重生了。
    你騙我在虛擬世界中幾千年，沾沾自喜以為是天才，原來一切都是設定好的故事。
    你讓異能獸襲擊我，不傷性命。
    都是計劃中的一部分，因為我活著，會心軟。
    所以打造一個思想囚籠將我困在裏麵，這就是從沒有對不起我？”
    “我情願知道真相的死，也不願意活在虛假的世界裏。”
    李向南搖搖頭，皺眉問：“是自己這麽想，還是智腦告訴你的？”
    “親身經曆過的事，何須它說？”
    李諾瀾回答。
    “不管信不信，那件事情跟我沒有關係。
    雖然的確早已給你準備好後路，遠古凶獸也是我創造出來的。
    可幕後凶手是那個來自未來的帝皇俠，他用了來自黑暗宇宙的能量，讓遠古凶獸產生進化。
    脫離掌控。”李向南一五一十的當麵和她說清楚。
    然後又說，“可能是我連累了你。
    但這事我也非常困惑，為什麽他從未來穿越而來，大費周折。
    讓脫離掌控的異能獸去襲擊你？”
    當年對方殺上門來。
    自己也沒問那麽多，隻是一味的戰鬥。
    可能那家夥隻是想讓妹妹死在異能獸手中，讓它內心破防。
    “算了，都過去了。”李諾瀾沒有繼續追究下去。
    其實她自己也知道。
    當時哥哥對自己非常好，根本不會讓異能獸來襲擊。
    這事也問過智腦，智腦遮遮掩掩的給出幾條可能性高的答案，她明白其中另有原因。
    她不拿來說事，李向南也懶得繼續扯。
    隨後重新回到之前的話題上。
    它語氣淩厲道：“我說過從小到大沒有對不起你。
    就算虛擬世界中的經曆都是假的，但知識是真的，你也確實有了超脫普通物種的能力。
    不說什麽報答，希望不要擋在我前麵。”
    “否則……我不會手下留情，親妹妹也一樣。”
    李諾瀾呼吸一滯，心中有些不可思議，又很快恢複正常。
    她大義凜然卻目光真誠的說：“還要一錯再錯下去嗎，知道你的行為會讓多少人失去生命？
    收手吧。”
    “憑借你的聰明才智，和我一起攜手創造更美好的天堂世界，造福宇宙蒼生。
    將來你會明白。
    有一條擺脫命運的路，遠比舉起屠刀去反抗要更輕鬆。”
    麵對妹妹的邀請，李向南再次無奈的苦笑：“你是真沒長大，還活在天真世界裏。”
    李諾瀾搖搖頭：“真心實意。”
    如果說最開始幫助智腦構建天堂世界，是被連哄帶騙上鉤的。
    三年多時間過去。
    再回到當初的選擇，她會毫不猶豫的答應。
    雖然天堂世界是被創造的虛擬，但芸芸眾生的意念仿佛有某種魔力。
    可以穿越虛假的界限降臨現實。
    如果說虛擬世界幾千年，讓她依舊保持人性思考。
    那麽天堂世界短短三年半時間，卻讓其心態產生質的飛躍。
    信仰。
    在天堂世界裏。
    信仰如果足夠多，她便能夠成神。
    智腦一開始利用了她，現在她又何嚐不是在利用智腦。
    和哥哥的殺戮之道比起來，顯然利用天堂世界去擺脫命運，讓善良普及宇宙。
    其功德會讓人成就無上神格。
    “如果說女媧造人成聖，卻沒有教誨人們善良。
    而我要做的事，是讓整個宇宙放下兵戈，一心向善。”
    李諾瀾伸出手再次邀請，“與我一起經營好天堂，教化世人，這是大功德。”
    見狀，李向南慎重回道：“原來你也有了統一宇宙的野心。
    看到你不是一味的愚蠢，有著宏大目標，我很欣慰。”
    至少證明妹妹不是真的天真。
    “讓所謂的虛假天堂世界，逐漸在現實世界裏鋪開，唯一的辦法還是征戰。
    隻有善良的人才會被篩選進來，不善良的會被淘汰掉。
    目前一切能向著你期待的方向發展。
    是因為地球沒有被宇宙強者注意到，世界沒你想的那麽簡單。”
    “甚至，你所做的一切，都有可能是智腦算好的。
    終究會做了它人嫁妝。”
    李向南提醒妹妹不要太相信智腦。
    更不要被眼前的假象迷惑。
    天堂世界說破天也是虛擬的，真的經不起任何摧殘。
    如果是它全盛時期。
    可以一勞永逸的轟炸地球，失去物質基礎的天堂世界，將難以為繼。
    甚至。
    在看到妹妹有如此野心後。
    李向南想到，會不會來自未來的帝皇俠，要除掉的敵人本身就是妹妹。
    若真是如此，就該重新審視妹妹的想法。
    因為能讓帝皇俠這樣的鎧甲天花板，不惜從未來穿越回現在去搞刺殺。
    一定逼不得已，已經沒有任何辦法。
    才會想到這招。
    “我心裏有數。”
    通過她簡短的回答，好像沒有把智腦放在眼裏一樣。
    接下來又道，“你是殺戮的源泉，也是製造黑暗的真凶。
    隻要你放棄黑暗，重新擁抱正義。
    我想正義會接納你。”
    李向南大笑道：“你的不是正義，而是偽善。
    你想吃下整個世界，以地球上百億人口為基礎，將天堂逐漸擴展到銀河係。
    可惜……這些資源也是我需要的。”
    天堂世界的創立，人們的信仰讓她逐漸走出一條康莊大道。
    看到了方法的可行性。
    如果全宇宙的生命體，不論高低貴賤，不論聰慧愚蠢。
    都能夠在天堂世界裏和諧，幸福的生活。
    那麽理論上來說。
    她是可以獲得比肩神明的資格，真有可能取代天道成為新一任掌管宇宙的神。
    注意，這是理論上的。
    實際上李向南在越來越強大的過程中發現，很多東西都是命中注定。
    醜小鴨變天鵝，根本沒可能。
    隻有醜小鴨最開始就是天鵝，才是宇宙的邏輯。
    如同自己。
    最開始可能隻是想要報複整個世界，掌控所有人的命運。
    讓那些瞧不起它，欺負它的人，被踩在腳底下。
    讓老天爺看看，你不讓我活著，我偏要活著。
    還要活的十分囂張。
    成長的過程中，從遠古凶獸身上吸取到真正的黑暗本源開始，逐漸意識到自己其實就是帝皇俠的另一麵。
    順著這個方向走，果然走對了。
    再次出現時。
    以黑暗帝皇俠的身份，硬是與兩位終極帝皇同歸於盡。
    自打這時候起明白過來，有些東西是最開始就注定的。
    它李向南注定要成為極致的黑暗。
    所以成長的道路上，是不可能把地球資源讓出來給妹妹去試錯。
    “為什麽一定要讓宇宙生靈塗炭，不要一錯再錯了，好嗎？”李諾瀾看似在央求。
    實際上她真的是為自身利益做考量。
    哥哥如果不願意放棄。
    那麽兄妹倆最終隻有一個能勝出。
    “沒有人可以阻止我，你也一樣。”李向南態度十分堅決。
    盡管很欣慰妹妹能走向統一宇宙萬物的道路。
    可統治宇宙的人最終隻有一個。
    何況兩人的路途截然相反。
    妹妹主張利用虛假偽善的天堂世界去PUA，拒絕打打殺殺，生靈塗炭。
    因為她需要有足夠多的生命去信仰自己。
    李向南要的是成長。
    是那種掠奪所有能量促使自己直接產生進化升級的霸道之路。
    不是簡簡單單和炎帝一樣，成為銀河係第一強者就夠的。
    李向南如果要吞並銀河係。
    必然是銀河係內除了黑暗生物以外，所有生靈全部化作成長的養分。
    套用修仙世界的正反派。
    李向南是那種目的明確，為了能夠升級將整座城池的人丟進萬魂幡裏冶煉的邪修。
    妹妹則是向世間拋灑信仰的正義之士。
    正義之士需要人去信奉自己。
    需要有人才能成長。
    前者不需要人的信仰，直接將人煉化吸收即可。
    如果全世界的人都被萬魂幡煉化，那麽正義之士上哪裏收獲信仰讓自己成長起來？
    兩條路是截然不同的。
    “事實會證明你的路是錯的。”
    李諾瀾道。
    李向南回答一句：“正確與錯不是你說，讓時間去證明誰的路更適合。
    另外。
    奉勸你一句，小心智腦，那家夥隻是一團沒有感情的代碼。”
    說完，李向南轉身要走。
    雖然並不知道怎麽在失去力量的情況下，離開虛擬世界。
    先離開妹妹再說。
    雙方已經挑明各自立場的情況下，沒有必要再多說什麽。
    道不同不相為謀。
    妹妹已經不是曾經的妹妹，而它最後保留的人性，也將從此刻開始會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