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哐當！”
    “哐當哐當——”
    伴隨螺絲跳動聲、彈簧呻吟聲、地板震動聲、以及老頭老太太們的骨骼摩擦聲，老式公交車栽栽愣愣（東北語）的朝著市區駛去。
    車頂位置，一台懸掛式電視機，還在播放本地的新聞。
    誰家狗丟了。
    誰誰出軌了。
    調解員被揍了。
    誰誰出軌了。
    某校長吹空調凍死了。
    誰誰出軌了。
    全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陳宇從來都懶得看。
    隻如往常，閉目養神。一手拎劍、一手抓吊環，身體隨著公交車的搖晃而搖晃。
    直到，他從電視機裏聽到自己的名字……
    【據悉，此次被檢測出“廢物”資質的，正是本市第二高級中學的學生，叫做陳宇。】
    “？？？”
    陳宇猛轉頭，看向屏幕。
    就見屏幕裏，三角眼主持人的右上角，還播放著昨天他從檢測室出來時、眾多記者拍攝的視頻畫麵！
    幸好，電視台方麵保持了最底線的道德。
    給打了碼。
    而不幸的，打碼的位置是背景。
    【自建國以來，這是第一位公之於眾的“廢物”資質。】
    陳宇：“……”
    【也是自建國以來，第一位選擇主動曝光自己“廢物”資質的公民。】
    陳宇：“……”
    【隨著眾多媒體的報道，“廢物”陳宇的相關新聞，已經在網絡上逐步發酵。】
    陳宇：“……”
    【下麵，請看本台記者現場拍攝的畫麵。】
    三角眼主持人話音落下。
    右上角的小視頻立刻放大！充盈至整個熒幕。
    【你好同學，我們是**新聞的。你是今天檢測上午段最後一位學生，請問你的資質檢測結果如何？】
    【還行。】
    視頻中，陳宇麵無表情。
    在他胸前，電視台還善意的貼上了字幕——【BC市第二高級中學一年級六班學生，陳宇。男。戶籍地BC市平利街道……身份證號320501……】
    “哢哢——”
    被陳宇攥著的吊環，應聲損壞。
    【請問你手中的檢測報告，能讓我們拍一下嗎？】
    【不行。】
    【這位同學，你的檢測報告能讓我們拍一下嗎？】
    【不行。】
    【同學您好，您的檢測報告能拍一下嗎？】
    【……】
    拍攝畫麵播放著。
    電視機同步響起主持人的畫外音。
    【可以看到，原本陳宇同學是羞於揭露自己的“廢物”資質的。】
    【但不知為何，中途他想通了，麵對本台記者，主動展示了檢測報告的內容。】
    畫麵暫停。
    鏡頭放大。
    屏幕裏，陳宇手中檢測報告露出的一角，“廢物”兩字清晰可見。
    “砰！”
    公交車天花板的吊環，被硬生生拽掉！
    “我想通尼瑪啊？”
    【為此，我們聯係了相關部門。在部門領導得知陳宇主動曝光自己的“廢物”資質後，領導也不再隱瞞，證實了這份報告的真實性與合法性。】
    “這踏馬過分了吧？”
    采訪視頻播放完畢。
    三角眼主持人重回C位，側身看向一旁頭發花白的中老年西裝男。
    【那麽，今天本台也請來了白城大學社會學院的教授，孫教授，一同為觀眾朋友們討論此次“廢物”事件可能帶來的影響和社會輿論。您好，孫教授。】
    【您好，主持人。屏幕前的觀眾朋友們好。】
    “好尼瑪啊！”
    【孫教授，對於陳宇同學，主動向社會暴露自己的“廢物”資質這件事，您是怎麽看的？】
    “我暴露尼瑪啊？！”
    【首先啊……】
    孫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麵向鏡頭、慢條斯理道：【陳宇小同學，其精神與意誌，是值得肯定的。沒有一顆大心髒，任何人都不會、也不敢暴露自己是“廢物”的。】
    【這一點，我覺得全社會都要給予肯定。】
    【其次啊……】
    【眾所周知，隨著咱們人類整體基因的增強，“廢物”，幾乎就已經絕跡了。】
    【而作為建國以來，第一個公開自己是“廢物”的人，無論從社會角度、還是政治角度、人性角度、甚至人種角度來看，都十分具有研究的價值。】
    【那孫教授，您能給觀眾科普一下，“廢物”，究竟為什麽會是廢物呢？】
    【因為同一物種的基因啊，通常不會有太劇烈的優劣起伏。哪怕是一隻狗，它們在某方麵也能對社會產生有益的幫助，不至於定位到“廢物”的程度……】
    左手攥著斷掉的拉環。
    右手攥著顫抖的木劍。
    陳宇環視全車廂。
    發現所有乘客都在津津有味的看著。
    就連司機，都將車停在路邊，把雙腳搭在方向盤上，通過儀表台的監控觀看電視內容。
    “你踏馬上班看電視來了？”
    陳宇怒氣上湧，衝上前就給了司機腦門一巴掌：“開車！”
    “哦！哦哦！”司機一擦嘴角口水，連忙開車：“紅蜘蛛會所的女招待，那是個頂個的漂亮！那大雷！就跟那個倭瓜爆炸……”
    “啪！”
    “不是這個開車！”
    “哦哦！”
    司機又連忙啟動引擎，掄起了方向盤……
    陳宇臉色難看的返回乘坐車廂。
    電視機內，兩個比養的還在滔滔不絕。
    【所以，按照孫教授您所言，一旦檢測出“廢物”資質，陳宇同學一輩子就注定是個廢物了嗎？】
    【是的主持人，這要從兩方麵分析。第一，對於“廢物”資質，無論政府層麵還是社會層麵，都不允許對其投入教育或其他資源。因為，這是完完全全的負收益。是在浪費納稅人的錢。】
    【第二，對於“廢物”資質，就算投入再多資源，也難以起到效果。比如一隻猴子，教它數理化有用嗎？沒有用的啊。】
    “你才是猴子！”
    “馬勒戈壁。”
    “你們新聞界是都有病吧？”
    【那孫教授，有沒有一種可能呢？陳宇同學通過自己的努力，成功創造一些成就……】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熒幕中，孫教授大手一揮，自信滿滿。
    【如果一個“廢物”資質的廢物，僅憑自己努力就壓過普通人了，那咱們人類這套基因檢測工程，就完全沒有意義了。】
    【萬一出現萬一呢？】主持人忍不住抬杠。
    【那就要解剖了。】孫教授戰術後仰：【從裏到外把陳宇同學解剖切片幹淨，找到違背常理的答案。】
    陳宇：“……”
    莫名的，陳宇前列腺一寒……
    就這樣。
    電視機裏的兩個人，又嗶嗶了幾分鍾後。
    新聞終於來到尾聲。
    轉身、麵向鏡頭，三角眼主持人微笑。
    【好的。感謝孫教授能在百忙之中參加本台節目。關於陳宇小同學的後續，我們還會持續關注。】
    【而在節目結束之際呢，我想要多說幾句。】
    【作為建國以來第一個廢物。】
    陳宇：“……”
    【第一個曝光於眾的廢物。】
    【我們要感謝陳宇同學的無私，敬佩陳宇同學的坦蕩。】
    【不要因為基因甚至物種上的差異，就貶低、欺淩、壓迫它。】
    【我們要明白，生而不為人，不是陳宇的錯。他，或許也很抱歉。】
    “我抱歉尼瑪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