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拉著沙瑞金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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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意,從尾椎骨毫無征兆地竄起,瞬間爬滿了整個後背。
    額頭上、背心裏,細密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浸濕了襯衫。
    這個蠢貨!
    這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沙瑞金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人攥了一下,呼吸都停滯了半秒。
    他剛剛費盡心機,用一招“禍水東引”,把火引向了京城的鍾正國,好不容易才把漢東省從這趟渾水中摘出來。
    可現在,侯亮平,這個他親手點的將,親口批準調來的人,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用最愚蠢、最直接的方式,把這盆髒水又原封不動地潑了回來!
    他這是要幹什麽?
    他這是要拉著我一起死!
    沙瑞金的腦子裏嗡的一聲,無數個念頭炸開。
    他幾乎能感覺到身邊高育良和李達康的視線,像兩根無形的探針,正紮在他的側臉和後背上,窺探著他最細微的反應。
    他不能動,不能有任何表情。
    此刻,任何慌亂,撇清關係的急切,都會被解讀為心虛和背叛。
    可如果他不作反應,就等同於默認了侯亮平的“投名狀”。
    他沙瑞金,成了這個闖下彌天大禍的愣頭青的總後台。
    他的臉部肌肉繃得死死的,努力維持著一個省委書記應有的鎮定與威嚴。
    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牙關咬得有多緊,太陽穴在突突地跳。
    高育良的嘴角,在那副厚厚的眼鏡片後麵,勾起了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
    真是……
    精彩。
    他原以為好戲已經落幕,沒想到還有續集,而且是如此勁爆的續集。
    侯亮平這隻沒頭蒼蠅,在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之後,竟然還知道回頭去叮人。
    而且叮的不是別人,正是把他從京城請來的沙瑞金。
    高育良的目光,饒有興致地在沙瑞金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逡巡。
    他太了解這種感覺了,那種被自己人從背後捅一刀,還得在人前強裝鎮定的滋味。
    他甚至能想象出沙瑞金此刻內心的驚濤駭浪。
    這下,看你怎麽收場?
    承認侯亮平是你的人?
    那你沙瑞金識人不明、用人失察的責任就坐實了。
    軍方那邊剛剛平息下去的怒火,恐怕會立刻重新燒向你。
    否認?
    當著我們這麽多人的麵,否認一個你親自點將調來的人?
    那你沙瑞金的人品和擔當,可就要在漢東省的官場上,打一個大大的問號了。
    高育良扶了扶眼鏡。
    李達康的臉色比剛才更加難看。
    他不像高育良那樣有看戲的心情,他隻覺得事情越來越麻煩,越來越失控。
    一個侯亮平,就把整個漢東攪得天翻地覆。
    現在,連省委書記本人都被拖下了水。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辦案失誤,這是要引發漢東官場大地震的節奏!
    他瞥了一眼沙瑞金,對方依舊麵沉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緒。
    但李達康能感覺到,這位一向沉穩的書記,此刻正站在懸崖邊上。
    而田國富,這位可憐的紀檢委書記,臉上的血色已經褪得一幹二淨,嘴唇哆嗦著,像一條離了水的魚。
    他完了。
    他手底下的人,不僅抓錯了軍長,還當眾攀咬省委書記。
    無論結果如何,他這個紀檢委書記的政治生涯,都畫上了一個血淋淋的句號。
    沙書記……
    我是你的人啊……
    沙書記救我……
    侯亮平還在聲嘶力竭地哭喊,像是在念一道催命的符咒。
    那兩個軍警顯然也失去了耐心,其中一人不知從哪摸出一塊破布,毫不客氣地塞進了侯亮平的嘴裏。
    “唔……唔唔……”
    哭喊聲變成了絕望的嗚咽。
    他被拖拽著,雙腿在光潔的地板上劃出兩道狼狽的水痕,很快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走廊裏,死的寂靜。
    空氣中,還回蕩著侯亮平那愚蠢而又致命的喊叫,也彌漫著他留下的那股騷臭味。
    沙瑞金緩緩地,緩緩地轉過身。
    他的臉上,依舊看不出喜怒。
    隻是那雙眼睛,深邃得像一口古井,井底是壓抑著即將噴發的火山。
    他沒有看高育良,也沒有看李達康,目光落在了抖如篩糠的田國富身上,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冰冷。
    “田國富同誌。”
    “到……到!沙書記……”
    田國富一個激靈,差點當場跪下去。
    “回去寫一份深刻的檢查。”
    沙瑞金一字一頓,“漢東省紀檢委,從上到下,思想出了問題,隊伍出了問題。你這個紀檢委書記,難辭其咎!”
    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像兩口寒潭,死死地釘在田國富身上。
    沙瑞金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冰冷的鑿子,一字一句地鑿進田國富的骨頭裏。
    “回去寫一份深刻的檢查。”
    “漢東省紀檢委,從上到下,思想出了問題,隊伍出了問題。你這個紀檢委書記,難辭其咎!”
    “是……是,我……我馬上就去寫……”
    田國富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汗水順著額角往下淌,浸濕了衣領。
    他感覺自己被剝光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冰天雪地裏,每一寸皮膚都被名為“絕望”的寒風刺穿。
    沙瑞金不再看他,那是一種比怒視更可怕的漠視。
    他緩緩轉身,目光掃過高育良和李達康,臉上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表情,剛才那場風暴從未發生。
    “達康同誌,善後的事情,你來處理。”
    “好。”
    李達康沉聲應道,臉色鐵青。
    他知道,這“善後”二字,重如泰山。
    沙瑞金邁開步子,朝著走廊盡頭走去,背影挺直,沒有一毫的狼狽。
    可任誰都能感覺到,他身後留下的是一片政治的廢墟和刺骨的寒意。
    高育良扶了扶眼鏡,看著沙瑞金離去的背影,嘴角那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終於不再掩飾。
    沙瑞金,你這一刀,挨得不輕啊。
    想必此刻,你比誰都更想讓那個侯亮平從人間蒸發吧?……
    京城,西山。
    夜色如墨,將連綿的山巒和掩映其中的一棟棟別墅吞噬。
    空氣裏彌漫著鬆柏的清香,寧靜得是另一個世界。
    中紀委某部主任鍾正國的書房裏,卻是一片焦灼。
    他來回踱著步,上好的波斯地毯被他踩得沒了聲息,隻有他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清晰。
    桌上的手機,像一塊燙手的山芋。
    他已經知道了漢東發生的事情。
    那個不成器的女婿,那個自以為是的侯亮平,捅出了一個天大的窟窿!
    抓誰不好,偏偏去抓一個現役軍長!
    還是20軍的軍長趙援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