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你無罪,我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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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晚吟走到一片空地前,停下了腳步。
    回望山下一眼,臉上的笑意近乎於瞬息間消失不見。
    眼底更是浸染了些許胭紅,應該是山頂的風太大吧。
    她說:“就這吧。”
    她又說:“給我吧。”
    許閑心領神會,默默自神劍池裏取出了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破劍衫,雙手捧著,垂著眉眼道:
    “隻剩這些了。”
    江晚吟接過,捧在懷中,眸光內斂,又忽而抬頭,半眯著眼笑道:
    “我與你說過,我是很小的時候被人撿回來的,撿我回來的便是師兄。”
    許閑猜到了。
    許閑未吭聲。
    又起風了。
    江晚吟一襲紅衣,眨眼之間褪盡顏色,再見已是素衣無塵。
    她輕聲念叨道:“於我而言,師兄是我的師父,猶甚親父,師兄無後,由我將他葬下,應是最為合適的。”
    許閑喉結蠕動,眸光內斂,“我幫你。”
    江晚吟沒有拒絕。
    “嗯!”
    少年取劍挖坑,姑娘尋劍刻字。
    姑娘葬下青衫,少年壘起土堆。
    少年退至一旁,姑娘劍立墳頭。
    上書:[問道宗,一代弟子·雲崢之墓]
    “青雲直上,此生崢嶸!”
    少年一拜劍碑。
    姑娘長跪不起。
    江晚吟說:“師兄交代過,將來若是他死了,葬他的時候,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活著的時候,歸隱祖峰,死了以後,靜葬歸道坡,喊你一起,沒超過三人,應該算不得熱鬧,也不至於太冷清。”
    許閑表示理解。
    “你去吧,我陪師兄獨自待一會。”
    許閑沉吟一聲,道:“師姐,節哀。”
    江晚吟不曾回應,許閑挪步轉身。
    一步三回首,便就下了山去。
    沒走幾步後,身後隱聽姑娘抽泣,好似幼獸嗚咽,輕聲哭訴。
    少年深吸一氣,喃喃感慨。
    “原來聖人,也會哭啊!”
    他抬手擦了擦溫潤的眼角,揚長而去。
    路過那草棚時,又敬一禮,後者仍閉目,未曾有回應。
    許閑下了山。
    起劍離宗去。
    躍過一劍峽,尋到溫晴雪。
    溫晴雪見許閑歸來,迫不及待的問道:“小師祖,事情辦得如何?”
    許閑沒有隱瞞,將情況如實告知。
    溫晴雪若有所思的點頭道:
    “還是六師祖考慮的周全,那小師祖就在等幾日吧,等其餘幾位師祖和宗主回來再論。”
    許閑笑道:“知道,你去忙吧,它交給我就行。”
    溫晴雪拒絕道:“還是我留下來照看吧,小師祖先回宗門忙你的事去。”
    許閑婉拒道:“我沒什麽可忙的,山裏的事,我也幫不上忙,倒是你,快回去吧,幫幫你家峰主,現在戰事初定,又要組建斬妖軍,估計早就忙得焦頭爛額了。”
    溫晴雪覺得許閑說的在理,執劍堂的事。
    她確實幫得上忙。
    不過。
    她還是調侃道:“小師祖平日裏和李峰主不怎麽對付,關鍵時刻,小師祖還是挺在意李峰主呢?”
    許閑老氣橫秋道:“沒辦法,我就這麽一個師侄,我不心疼,誰心疼。”
    溫晴雪無奈笑笑,作揖拱手告別許閑。
    “那小師祖,護送你去斬妖城之事,我就算是交差了,先行告退。”
    “去吧。”
    溫晴雪走後。
    許閑瞥了一眼天,大日居中,午時臨近。
    兜兜轉轉,便是半日,難免感慨,時間飛逝,指縫之間。
    接下來。
    自己確實也該忙自己的正事了。
    藥小小的病得治。
    三層劍樓還得建。
    不過在這之前...
    他收回思緒,目光落向那紅發少年之身。
    當務之急,得先把這瑞獸之事了了。
    過長生橋前,許閑需要與他奠定契約。
    養可以。
    養白眼狼不行。
    隻有締約了禦獸印,許閑才能徹底放心。
    隻是眼下卻還有一個小麻煩,這禦獸印雖好用,許閑也悟到了其中精妙。
    唯有一點不好,那便是需要施法者和締約者雙方,都要心甘情願。
    正所謂強扭的瓜不甜。
    雖然許閑不在乎這些,甜不甜的另說,先扭了再談。
    他走到甲板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
    紅發小子自闔眸中睜眼,緩緩抬頭望來。
    “幹嘛?”
    許閑不語,拽過鐵鏈,幾個縱身,便將他帶到了一座無人的高峰之上。
    紅發小子便如一條狗一般,被他拖著,鐵鏈起落抖動間。
    他都會感受到一陣鑽心的劇痛。
    當落在山巔時。
    其目更紅,怒意更甚,消瘦的臉頰下,利齒橫生。
    許閑也不在意。
    將他往山巔一扔,又於其麵前,落坐,不忘整理一番那被風撩亂的衣角。
    正襟危坐,異常嚴肅道:“我想你大抵知道我帶你回來幹嘛。”
    “我也能理解你心中的抵觸和抗拒。”
    “甚至...我不介意你恨我,怨我,哪怕是想要殺了我。”
    “這本就是人之常情。”
    “你雖是獸,卻也長了副人的模樣。”
    “你雖初生,想來也懂這世間險惡。”
    “你本無罪,可生在這方世道,便怨不得大道不公。”
    “我雖有錯,卻也在情理之中...”
    紅發小子眸光交錯,時暗時明。
    他不否認。
    亦不吭聲。
    許閑又說:“要怪就怪你太弱,而我太強。”
    話音一頓,許閑語氣稍大,問道:“廢話便就不多說了,我且問你,要活,還是想死?”
    紅發小子死死的盯著許閑,緊咬牙關。
    許閑不屑一笑,再問:“別這麽瞪著我,我沒跟你開玩笑,生還是死?”
    紅發小子沒好氣道:“廢話,能活誰人願死?”
    許閑聽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繼續說道:
    “好,既然你要活,那我給你指一條路,僅此一條。”
    “講。”
    許閑開門見山道:“我這有一門禁術,名曰禦獸印,你可聽過?”
    紅發小子明顯一怔,紅色之芒,似是清澈幾分。
    有震驚。
    更多的卻是不可思議。
    “禦獸印?”
    “對。”許閑很肯定。
    紅發小子喉嚨一滾,嘶啞道:“你怎麽會這個?”
    許閑微微壓眉,看來自己猜的沒錯,眼前的家夥,絕非剛誕生的瑞獸那麽簡單。
    他的血脈裏,極有可能,擁有前世乃至前身的某種記憶。
    但是。
    這些目前不重要。
    他淡淡說道:“我怎麽會的你不需要知道,不過你既然能這麽問,想來也知道這禦獸印的由來,倒省得我費口舌了,一句話,與我締約,便許你活,往後餘生,我自護你...”
    紅發小子低頭,陷入短暫沉默。
    許閑從旁靜待。
    許久之後,紅發小子抬頭,肯定道:
    “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