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葬劍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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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騰雲乘風過千山,正日驕陽。
    江晚吟和許閑交談間,已落地葬劍峰下。
    問道宗。
    說是有七峰,可每一峰內,皆有青山數百,延綿一處,高低大小盡不同。
    唯獨這葬劍峰,一峰真的隻有一座山。
    山算不得最高。
    也算不得最險。
    不夠巍峨,也不夠恢弘。
    可在問道宗的心目中,此峰卻曆來震古爍今,永垂不朽。
    山上那片滿是土堆的歸道坡,更是問道宗所有人,向往的靈魂歸宿之地。
    葬劍峰,葬舉宗英烈。
    葬劍峰下。
    沒有寬闊的廣場,也不見大氣的門坊,有的隻是一條羊腸小道,曲折蜿蜒一直通到山巔。
    小徑有石階,古樸且厚重,階旁無雜草,階上落葉稀。
    路雖窄,山雖偏,卻能看得出來,時常有人往來...
    許閑是第一次來葬劍峰,卻也能大概猜出來。
    江晚吟帶自己來此為何。
    江晚吟走在前麵,許閑跟在後邊,因為道窄,難以並肩,所以少年腳步刻意放緩,相距數階。
    江晚吟似是沒話找話,故意問許閑,“可知為何要走上去?”
    許閑稍稍抬眸,當即回道:“對逝者的尊重。”
    江晚吟沒說對,也沒說不對,隻是慢悠悠講道:“我們問道宗裏,有兩個地方禁止飛行,一個是鑄劍峰上,劍門所在的那座山,渡劫境下,想飛卻不能飛。”
    “這另一處,就是這葬劍峰了,這裏是不準飛,那怕是九境渡劫的老祖也不準。”
    一處不能飛。
    一處不準飛。
    前者沒得選。
    後者也沒挑。
    許閑挑了挑眉,以示明白。
    江晚吟腳步不慢,話音始柔,“...師兄曾與我講,這葬劍峰上最開始葬著的,是當年與師尊一起並肩作戰,不幸隕落的修士。”
    “魔族退敗,妖族遠遁,精怪歸隱後,師尊建立宗門時,曾取萬裏北境之土,壘出此峰,立下一萬無字碑,用於祭奠那些戰死的英靈。”
    “還立下規矩,日後凡我問道宗後世弟子,過此峰,不可禦劍乘風,後世之人,若登此峰,見碑需三拜。”
    “一拜先烈奮勇殺敵。”
    “二拜先烈精神永垂不朽。”
    “三拜先烈護天下黎民。”
    “....”
    許閑麵容漸漸凝重,下意識的肅然起敬,此事他聽過,萬座無字碑,立於建宗之初。
    現今由在!
    之所以是無字。
    隻因那時死去的修士,大多記不得姓名,也沒留下屍骨。
    而且他們也並非問道宗的修士,三教,百家,千宗,萬族...乃至一些俗世散修。
    劍祖立起無字碑的用意。
    致敬的便是萬年前那一戰,為人族戰死的勇士。
    也可以講。
    那些出過力,但是僥幸活下來的,將來若是死了,亦可魂歸此地,擇一無字碑而棲。
    因碑無字,盡顯格局。
    此事不止於問道宗,哪怕在中原,也常被津津樂道。
    “再後來,凡有宗門弟子,為宗門,為北境,為蒼生戰死後,便可於此峰之上,起一座新墳,為了與無字碑區別,不立碑,而立劍一柄,刻下名字,葬於此地,久而久之,也不曉得從何時開始,這片山坡便就有了一個名字。”
    “歸道坡。”
    “生覓長生道,死眠歸道坡。”
    “漸漸的,宗門裏的弟子,便就都以能葬在歸道坡,為此生至高榮譽。”
    “當然。”
    “並非所有的弟子死後,都能葬在這歸道坡……”
    許閑頓首,輕應,“明白。”
    二人淺談,姑娘絮叨,真就如那七老八十的婦人,有講不完的話一般。
    不知不覺道盡,兩側密林稀疏,眼前豁然開朗,抬眸看去。
    所見山峰,不見一木,而是藍天白雲下,一片山坡,徐徐向上,坡勢漸緩。
    青草如蔭,風過如波。
    青草之間,一座座小土堆整齊排列,密密麻麻。
    最高處。
    土堆上立著石碑。
    再往下。
    仔細看,能見草地裏,有一柄柄劍,不時折射驕陽之輝。
    斷劍。
    殘劍。
    鏽劍。
    數不勝數,卻無一柄倒地。
    每一柄都立的筆直,就如他的主人生前一般,不屈不撓。
    二人止步,拜了三拜。
    踏足山坡,又遇一人。
    一間草房,四麵漏風,老人枯坐,形如流浪老漢。
    聽聞動靜,老人抬首,亂發之下,一雙深邃的眼眸緩緩睜開,隔空看來。
    江晚吟止步停留,一手端在身前,一手自然垂落,微微頓首,隔空示意。
    老人忙站起身來,將覆臉之發向兩側扒了扒,露出了一張黝黑縐巴,滿是黑茬的臉龐來,拱手一輯,沉吟道:
    “晚輩,問江姑娘好!”
    江晚吟雙眼微眯,應一聲。
    “我好!”
    “忙吧。”
    便繼續邁步,入山登坡而去。
    許閑亦止步,洞察之眸開啟,目光多審視。
    一位老翁,其貌不揚,腦門上卻頂著[渡劫境·中期]的字樣。
    隱世高人,莫過於此。
    他亦有樣學樣,對著長者拱手一揖,倒是後者,未有回應。
    當江晚吟移步之後,他便又重新坐了下來,依靠著一根幹枯的木柱,將雙手互相揣進袖口,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小憩了起來。
    對於少年。
    徑直無視。
    許閑也不在意,起身忙追江晚吟而去。
    對於老者,有幾分好奇。
    許閑目光挪開後。
    漫不經心的老人反倒是睜眼偷瞟了少年背影數眼。
    深邃眸中。
    浮光流轉。
    用隻有自己能聽到聲音,吐出二字。
    “許閑?”
    另一邊,許閑三兩步間便已追上江晚吟,眼前以無路,踩踏青草行,行一段距離,可見土堆,其上青草長勢更好,沒過了那一柄柄劍。
    不過。
    作為修士。
    許閑倒是能清晰的看到,劍上有字。
    【問道宗·X代弟子·XXX】
    自然也有新堆起的土堆,新立的劍,四周還散落著新泥。
    不用想,這些新墳,應該便是此次鎮妖淵一役中,不幸戰死的同門。
    江晚吟突然說道:“剛那人叫樵夫。”
    “樵夫?”
    “他和你師傅阮昊一樣,是宗門裏的客卿,所以不能按宗門的規矩來,他又年長於你,不向你回禮,理所應當。”
    許閑愣了愣,白眼一番道:“師姐說笑了,我沒那麽小氣。”
    “可我聽說你愛人前賣弄。”江晚吟說。
    許閑:“嗯?”
    江晚吟認真道:“愛人前賣弄的人,都愛慕虛榮,好麵子。”
    許閑眼白一番,反駁道:“師姐說的那是青山師侄,我沒那麽庸俗。”
    江晚吟抿唇笑笑,將信將疑。
    同一時間。
    李青山在執劍峰上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阿嚏!”
    揉一揉鼻尖,自戀道:“這是哪家姑娘,又在惦記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