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等待漫長且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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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秘術一開,鼎沸無聲。
    黃泉葬的死氣,仙植藥草的寒性,還有鹿淵瑞獸之血的寂滅之息,於靈火之中交雜,又一點一點的沒入小小的肉身之中。
    小小雖不懼寒,亦不懼熱。
    可隨著三種氣息的持續侵襲,他體內竅穴中的那道先天陰氣漸漸蘇醒過來。
    於其肉身中橫衝直撞。
    試圖掙脫束縛。
    卻又被數道外力,禁錮其中,求自由而不得。
    幾種極寒之意,互相碰撞。
    藥小小的身體,於此刻似是演化成了一片戰場。
    寒意於其中爭搶,爭鬥,互相壓製,同時又以極其細微的進度,改造著藥小小的這具肉身。
    骨碎。
    膚裂。
    血液幹涸,凝固,沸騰...
    交替上演。
    痛苦充斥其中,藥小小幾度暈厥,卻又瞬息驚醒。
    反反複複...
    反反複複...
    鹿淵放血完畢,眸底血芒一晃,那被豁開的傷口迅速愈合。
    他自是如無事人一般,落地鼎畔一假山石上。
    扯掉的衣服飄了回來,往身上一披,蹲坐在那裏,一言不發。
    麵容依舊冷峻。
    麵色始終紅潤。
    就好像,放下的半鼎精血,對他毫無影響,和撒了一泡尿,一般無二。
    許閑隻瞥一眼,亦難掩心中驚駭。
    昨夜暢談。
    鹿淵一開口便說出了許閑計劃的核心。
    問他是不是打算以那柄死亡之劍上的劍息蘊養藥小小的肉身。
    還說,隻需在原本的計劃之外,用他的血同步滋養。
    便可使得藥小小的體質,再上一層樓。
    前提是痛苦加倍,藥小小能抗得住。
    他還說,脫胎換骨那種痛,本就超脫生靈的承受範圍,到達那個度,多痛一點,少痛一點,其實本就無大所謂,自可忽略不計。
    許閑詢問,他的血為何會有此功效?
    鹿淵當時反問許閑,可知為何自己偏偏生在鎮妖淵,而沒生在別處?
    許閑聯想到鎮妖淵裏,愈演愈烈的四年殺伐,又結合鹿淵話中的意思,自是有了猜測,並全盤托出。
    鹿淵沒有否認。
    他說,鎮妖淵裏,人與妖鬥了數千年,那片三千裏山河,流下了太多人妖的血,特別是近幾年來,死亡愈演愈烈,灑下的血愈發的多。
    那些人和妖的血,常年滋養那片土地。
    他最終於某一個節點窺見生機。
    誕世人間。
    他還說,他原本不是血色的,眼睛也不是紅的,隻是在那片浴血的土地上泡的太久了,所以就成了血鹿。
    同樣。
    他的血脈裏,也滋生了寂滅之力。
    何為寂滅。
    即為死亡。
    無盡的荒蕪。
    偏偏鹿血天生屬陽,大補,食之燥熱難捱。
    二者共存,相生相克,本非他所願,卻也不是毫無用處,至少就能替藥小小滋養肉身。
    許閑沒有細細追問。
    鹿淵的身世。
    鹿淵的來曆。
    本就撲朔迷離,充滿了神秘。
    他不願意說,許閑便就不問,和他的師姐師兄一樣,他覺得,每個人都該擁有屬於自己的秘密。
    隻是擔心,這個過程很漫長,他抗不抗得住。
    當時鹿淵輕飄飄道:“我是血鹿,你何時聽聞血鹿缺血的?”
    許閑當時隻當他在裝叉。
    現在看來。
    倒是自己膚淺了。
    他並未多想,短暫將思緒收回之後,繼續維係靈火和黃泉葬。
    萬事開頭難。
    此事初期,需要許閑投入巨大的精力去維係。
    百草園外。
    藥老親自守在那片峽穀之外,禁止所有人靠近,憂心忡忡。
    百草園內。
    藥小小的痛苦持續激增...
    一日。
    兩日。
    三日。
    四日...
    火未曾有一刻停歇,劍未曾有片刻歸閣,少年不曾有一息失神。
    一口鼎已變得漆黑,鼎中之水,更是黑赤之霧繚繞。
    小小於其中,早已麵目全非,窺探不清。
    鹿淵時隔一日,便會往鼎中放血一次,衣服穿來出去,嫌太麻煩,索性便赤裸而坐。
    原本的嘴硬終究是抵不過麵容的幹枯和消瘦。
    揚言不吃草的他,亦不得不將一株株補血的仙植,生吞腹中煉化。
    至於許閑。
    原本就因月月放血,而蒼白倦顧的臉,於四日的持續中,變得更加的蒼白,如那冬日的霜一般。
    毫無血色。
    整個懸空的身子,單薄且消瘦,好似那枯枝落雪,隻要稍稍用力一捏,便會簌簌散成薄霧一般。
    他同樣很痛苦,卻仍然在咬牙死定。
    小小書靈說了,隻要熬過前幾日。
    讓鼎中幾種氣息相互中和,最終使得陰氣妥協,屆時便無需自己在時時刻刻的從中維係。
    鎮壓陰氣。
    小小一個小姑娘都還在堅持。
    他一個大男人,豈能於此刻說不行。
    鹿淵時不時會詢問,“扛得住嗎?不行我來?”
    許閑不語,以無聲回應。
    不行?
    男人就不能說自己不行。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了,五日,六日,七日...十日。
    直到第十一日的正午時分。
    洞察之眸下,那暴躁不安,互不相讓的幾道寒氣總算是於某一刻,達成共識,相安無事。
    許閑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秘術丹火,短暫停滯。
    黃泉葬劍,悄然回樓。
    他也落向地麵,吐出一口渾濁的氣體,僵硬的掏出腰間烈酒,飲下一口。
    雙目呆滯的凝視高鼎,喃喃而語,"接下來,就看你的造化了。"
    第一階段已成。
    接下來,就是第二階段的漫長了。
    許閑還是需要寸步不離的監視,不過卻無需時時刻刻動用靈力維持了。
    隻需借助洞察之眸,偶爾添把火,時而取劍,釋放出些許死氣便可。
    哪怕是鹿淵。
    亦無需在日日放血了。
    算是成功的邁出了一小步吧。
    等待。
    正如這寒冬,漫長且冷。
    十日光陰,似彈指間,穀外天下,卻已是覆地翻天。
    冬日的到來。
    雪打了頭陣。
    青山白頭,一片清白,李青山主持的斬妖軍建立已入尾聲,先後有數批弟子,前往了那荒河岸。
    第一批防衛。
    第二批建設。
    第三批物資輸送...
    仙人揮毫筆墨,一座城在冰天雪地中動工,漸漸有了雛形。
    聽聞,不少原本的獵妖人,自覺加入,無償出力,參與了那座城的建造。
    問道宗也慢慢恢複了正軌。
    中原裏。
    卻是流言四起,浮躁喧囂。
    雲崢。
    許閑。
    兩個名字,頻繁出現在那市井街頭,東荒一戰,亦是人盡皆知。
    三分真實,
    七分造謠,
    各有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