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建國,你聽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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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的太陽升了起來。
    陽光穿過城市的霧霾,卻沒有帶來一絲溫度。
    劉梅一夜未眠。
    她坐在冰冷的街邊長椅上,直到天光大亮。
    那條短信,反複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她不知道是誰發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她沒有選擇。
    葉建國,是她現在唯一能抓住的東西,哪怕那隻是一根即將斷裂的稻草。
    上午九點半,她出現在了市法院的門口。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件皺巴巴的衣服,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出示了那條短信後,兩名法警走了過來。
    他們沒有說任何話,隻是對她做了一個跟上的手勢。
    劉梅跟在他們身後,穿過空曠而安靜的大廳。
    腳步聲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上回響,顯得格外清晰和刺耳。
    他們走進一部電梯,電梯裏的空氣很沉悶。
    劉梅能看到金屬牆壁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麵容憔悴,眼神空洞,像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電梯在三樓停下。
    走廊很長,兩旁都是緊閉的房門。
    法警在其中一扇門前停下,推開了門。
    “進去吧。”
    其中一人冷冷地說。
    劉梅猶豫了一下,還是邁著沉重的步子走了進去。
    房間不大。
    冰冷的白色牆壁,一張深色的長桌,幾把椅子。
    沒有窗戶,頭頂的燈光慘白,照得人心裏發慌。
    桌子的另一邊,坐著一個人。
    是葉建國。
    劉梅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穿著一身灰色的囚服,頭發在一夜之間,變得花白。
    他瘦了很多,眼窩深陷,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精氣神,佝僂著背坐在那裏,仿佛一尊瞬間老了二十歲的雕像。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像兩口枯井。
    劉梅的心髒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建國……”
    她下意識地開口,聲音幹澀。
    葉建國沒有反應,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他仿佛沒有聽到,也仿佛沒有看到她這個人。
    劉梅身後的門,“哢噠”一聲關上了。
    房間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氣氛凝重得像要結冰。
    劉梅局促地站在那裏,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她想走過去,想坐下,想說些什麽,但葉建國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死寂的氣息,讓她不敢動彈。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每一秒,都是一種淩遲。
    終於,葉建國動了。
    他緩緩地,抬起手,將桌上的一份文件,推到了桌子中央,推向了劉梅的方向。
    那動作很慢,很吃力。
    劉梅的目光落在文件上。
    那是一份複印件。
    最上麵那行字,她看得清清楚楚。
    【DNA親子關係鑒定報告】
    她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
    “不……這不是真的……”
    她嘴唇哆嗦著,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建國,這不是真的,你相信我!”
    她繞過桌子,快步走到葉建國身邊,想要去拉他的手。
    可她的手還沒碰到他,就被他那冰冷的眼神逼退了。
    他終於抬起頭,看向了她。
    那眼神裏,沒有憤怒,沒有質問,隻有一片化不開的死灰。
    “建國,你聽我解釋!”
    劉梅的眼淚湧了出來,她開始語無倫次地哭喊。
    “是葉辰!一定是他幹的!”
    “他恨我們!他回來就是要報複我們,毀掉我們這個家!”
    “這份報告一定是他偽造的!他想挑撥我們!建國,你不能相信他啊!”
    她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葉辰的身上。
    這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借口。
    她哭得聲嘶力竭,身體因為激動而劇烈地顫抖。
    葉建國隻是冷冷地看著她。
    他等她哭聲漸歇,等她說到上氣不接下氣。
    他才緩緩地,張開了幹裂的嘴唇。
    他的聲音很輕,很沙啞,像被砂紙打磨過一樣。
    “二十多年前,他剛出生的時候,你為什麽從來不抱他?”
    劉梅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愣住了。
    葉建國沒有看她,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看向了遙遠的過去。
    “我記得很清楚,護士把他抱給你,你隻看了一眼,就轉過頭去。”
    “你說,這孩子長得不像我們。”
    “後來,隻要他一哭,你就心煩,就讓保姆把他抱到別的房間去。”
    劉梅的身體開始發抖,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恐懼。
    葉建國沒有停下,繼續用那種平靜到可怕的語調說著。
    “葉凡出生後,你把他抱在懷裏,親了又親。”
    “你當時說了一句話,你說,這個才是我的好兒子。”
    “我當時以為,你隻是更喜歡活潑的孩子。”
    “我從來沒有多想過。”
    那些被她刻意遺忘的細節,此刻被葉建國清晰地翻了出來,讓她無所遁形。
    “還有三年前。”
    葉建國的聲音裏,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是你跟我說,葉辰不學好,把他送去北境,讓他吃點苦頭。”
    “也是你跟我說,托關係,一定要把他送到最危險的十三號禁區,說隻有那樣的地方,才能磨掉他身上的劣根性。”
    “我當時還覺得你狠心。”
    葉建國說到這裏,突然笑了一下。
    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現在我明白了。”
    他抬起頭,那雙死灰色的眼睛,重新聚焦在劉梅慘白的臉上。
    “你不是想磨練他。”
    “你是想讓他死。”
    劉梅的心理防線,在葉建國這句平靜的陳述下,徹底崩潰了。
    她“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死死地抓著葉建國的褲腿。
    “不是的!建國!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仰著頭,淚水和鼻涕糊了一臉。
    “建國,你聽我解釋!我做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啊!”
    在葉建國那死寂的目光逼視下,她再也藏不住那個埋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
    她哭著,喊著,將一切和盤托出。
    “我沒有辦法!我真的沒有辦法啊!”
    她的聲音尖利而扭曲。
    “我們的親生兒子……他……他生下來就有病!”
    “醫生說,他有很嚴重的先天性心髒病!他說……他說孩子可能活不長!”
    “建國,你忘了你爸爸是怎麽說的嗎?他說葉家必須有一個健康的繼承人!如果讓他知道我們的兒子是個病秧子,我們都會被趕出葉家!你奮鬥了那麽多年的一切,就全都完了!”
    “我當時好害怕,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就在隔壁病房,那個孩子……他很健康,哭聲很響亮……”
    “我隻是……我隻是趁著護士不注意,把他和我們的孩子換了過來……”
    “我當時腦子一片空白,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建國!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是為了我們這個家啊!”
    她哭喊著,為自己辯解著,試圖用愛來粉飾自己那惡毒自私的行為。
    審訊室裏,隻剩下她那淒厲的哭聲。
    她以為,自己會得到一絲一毫的理解。
    然而,她沒有。
    她隻看到,葉建國的臉上,那最後一點血色,也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