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古畫裏的惡毒美人VS悲天憫人的佛(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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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願什麽?
    他沒說下去,大概是實在沒力氣了,眼皮一沉,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芸司遙望著他燒得泛紅的臉頰。
    她沒再抽手,就這麽任由他攥著,另一隻手輕輕覆上他的額頭,掌心那點殘餘的暖光,慢慢滲了進去。
    【人類入魔會減壽?】
    係統答道:【會。】
    【凡人壽命百年,魔氣鑽進身體裏,會把精血耗得越來越少,時間久了承受不住,自然會爆體而亡,魂魄若是不在了……】
    後麵的話係統沒說,芸司遙卻已經懂了。
    她低頭看著玄溟沉睡的臉,他原本是清雋的眉眼,此刻卻因魔氣侵擾而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係統:【人活不過幾十年,由人化魔的人亦是如此,隻不過時間更短了些。】
    芸司遙用妖力將玄溟轉移到了他自己的禪房,並沒有惹人注意。
    【就沒有其他解決辦法?】
    係統:【當您作惡值達到100,任務完成後成功入魔,就能鎖住凡人生魂,屆時他還能重新輪回。】
    那就是有機會。
    芸司遙看著自己現在的進度。
    【85】
    距離一百也沒差多少了。
    窗外的夜色正一點點褪下去,天邊已泛出淺淺的魚肚白,天快亮了。
    一陣匆忙又略顯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噔噔噔”地撞在寂靜的回廊上,格外清晰。
    芸司遙聞聲抬眼望過去。來人身形挺拔,穿著一身半舊的灰布僧袍——是覺空。
    “怎麽是你?!”
    覺空眼神瞬間睜大,裏頭滿是難以置信的驚愕,連聲音都變了調。
    “你怎麽在這兒?玄溟師兄呢……”
    他視線一偏,看到芸司遙身後的玄溟,臉色微微變了變,掠過一絲複雜。
    芸司遙:“什麽事?”
    床榻後傳來一陣響動,玄溟隻睡了一兩個時辰,再睜開眼時,眼底已經恢複了清明。
    覺空頓了頓,道:“慧明師兄出事了。”
    芸司遙見他臉色凝重得不對,當即站起身。
    “是偏院那邊,”覺空語速又快又沉,“……慧明師兄……沒了。”
    “沒了?”
    芸司遙心底一沉,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意思?”
    覺空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蒙著層紅,聲音啞得厲害:“方才去偏院的師弟說……說在最裏間的屋角找到了慧明師兄……他心口被妖物掏了個血洞,人早就涼透了。”
    覺空嘴唇動了動,聲音帶了點艱澀。
    “慧明師兄先前救下、養在偏院的那些小妖……也已經死傷了大半,大家沒在院子裏看見你,便以為……”
    空氣像是瞬間凝住了。
    芸司遙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
    還能以為是誰?當然是她這個夜半突然消失的妖。趁亂“殺害”了慧明,對那些無辜的小妖下了手。
    覺空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說什麽,可對上芸司遙的視線,不自覺的移開,低聲道:“眼下寺裏亂成一團,住持已經帶著人去偏院了,還讓我來看看玄溟師兄這邊……畢竟……畢竟慧明師兄死前,最後一個接觸的妖物,是畫妖。”
    ……真是好大一口鍋。
    芸司遙還沒開口,就見覺空像是被她這沉默驚著了,猛地抬起頭,道:“當然了……我我我,我自然是不信的!”
    他臉漲得發紅,結結巴巴地辯解,“慧明師兄要真是你殺的,怎麽不早動手,偏偏等到這時候,住持也沒明說就是畫妖做的,隻是……隻是眼下偏院那邊亂得很,有師弟在慧明師兄傷口上感覺到了妖物氣息,就把猜測都放在了你身上……”
    寺廟裏並不是每一位僧人都對妖物寬厚以待。
    玄溟臉色依舊蒼白,他撐著手臂坐起身,聲音帶著初醒的沙啞,卻異常平靜。
    “他們現在何處?”
    “在……在大雄寶殿。”
    玄溟掀開薄被就要下床,聲音沒半分波瀾:“領我過去。”
    芸司遙伸手扶了一下他的胳膊。
    覺空眼瞧著芸司遙也跟在後麵要走,忙往前攔了半步,壓低聲音勸道:“玄溟師兄,方才正道那些人也趕過來了,領頭的是青城山的清虛道長,他們本就對寺裏容著妖物頗有微詞,這會兒慧明師兄出了事,畫妖你……”
    他偷瞄了眼芸司遙,話沒說透,意思卻再明白不過。
    芸司遙這身份湊過去,怕不是要被當成靶子。
    ……正道的人為什麽又過來?
    芸司遙心頭疑竇叢生。
    她清楚記得,這幫人前些日子為了寺裏那株菩提果,費盡心機卻終究沒能得手,最後是灰頭土臉地铩羽而歸的。
    寺廟裏的事,本與他們沒多大相幹,如今慧明剛一死,他們竟就聞風而來了?
    這裏頭定然不對勁。
    這世上不缺蠻不講理的人。
    芸司遙推開窗,視線往大雄寶殿方向掃了圈。
    空氣中縈繞著符籙氣息,像頭頂忽然扣了個半透明的罩子。
    剛才還能透過來的山風被擋了大半,連遠處的樹梢也尤為蹊蹺,有風卻靜,一動未動。
    芸司遙抬眼看向玄溟,聲音壓得低了些,“他們布了陣,在殿外。”
    “鎖妖陣。”玄溟低聲道,聲音沉了些,“……他們是有備而來。”
    芸司遙不能過去了。
    玄溟已經恢複了往日平靜模樣,隻是眉峰還凝著點未散的沉意,他看向芸司遙,聲音比方才穩了些:“你在房中待著,別出去亂走。這陣剛布下,眼下該忙著鞏固陣腳,還顧不上各處搜查。”
    芸司遙擺擺手,讓他們先走。
    她昨晚和玄溟在一起,完全有不在場的證據。
    玄溟頓了頓,道:“不會有事的。”
    寺廟裏亂成了一鍋粥。
    玄溟和覺空趕過去時,正好聽見大雄寶殿方向傳來的吵嚷聲。
    夾雜著幾句“妖物作祟”“佛門清淨地竟藏汙納垢”的話,尖銳得刺耳朵。
    “……你們自己看!慧明師他……他死得多慘!胸口被利爪掏了個窟窿,周身靈氣全被吸得幹幹淨淨,定是被那妖物下的毒手!”
    “慧明道長心善,如今落得這般下場,這寺廟眼看就要成了魔物的窩點。咱們必須趁她還沒徹底墮入魔道,趕緊清理門戶!也請在場各位同道搭把手,咱們聯手守住這處地界,一同抵禦魔族來襲,總不能讓慧明道長白白送了性命!”
    人群的嘈雜聲裏,忽然響起一串沉穩的佛珠滾動聲。
    眾人回頭,見玄溟站在廊下,一身月白僧袍,目光掃過殿門前的血跡,又落在那些激憤的正道修士臉上,低低念了聲。
    “阿彌陀佛。”
    聲音不高,卻讓周遭的吵嚷驀地滯了滯。
    玄溟抬起眼,眸光清冽如寒潭,朝眾人合掌。
    “貧僧玄溟,有禮了。”
    方才還高聲嚷嚷的青衣修士喉頭動了動,到了嘴邊的話竟咽了回去。
    在場的正道人士裏,有不少人是認得玄溟的。
    上次一戰,他僅憑一串佛珠便壓了上百餘人,將他們擊退了回去。
    眾人還是十分忌憚他。
    “玄溟大師,好久不見了。”
    清虛道長往前站了半步,袍袖一拂,掌心便托出一麵巴掌大的青銅小鏡。
    “那畫妖是你帶上山,你佛門素來公正嚴明,斷不會明知她是妖物還刻意包庇吧?”
    玄溟低斂眉目,神態悲憫,“自然。”
    清虛道長將鏡麵轉向眾人,沉聲道:“諸位且看——此乃‘溯塵鏡’,能照見物件沾染的前塵過往。上麵便有那畫妖之前犯下的種種惡行!”
    話音落時,鏡心的微光驟然亮了幾分。
    原本模糊的鏡麵漸漸映出畫麵來。
    *
    【作惡值+5,數值90。】
    芸司遙聽著耳邊的提示音,心中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思索片刻,指節在窗戶上輕輕敲打,耳畔傳來一陣紛雜的腳步聲。
    隻見七八名身著灰布勁裝的武僧正朝這邊走來,為首那人手裏握著根镔鐵棍,發出“篤篤”的沉響。
    衝著這邊來的。
    芸司遙皺了皺眉,快速做下決定,推開門,身形快得像一縷淡影,朝慧明禪房的方向掠去。
    那些守在禪房外的小沙彌大多隻修了些粗淺的吐納法門,並不能察覺到她。
    芸司遙悄然繞到慧明禪房後窗。
    指尖剛搭上窗沿,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就先鑽了進來。
    窗紙被血浸透了大半,隱約能看見屋裏的蒲團翻倒在地。
    案上的木魚滾到了角落,木頭上還沾著暗紅的血痕。
    那是慧明僧人常坐的地方。
    芸司遙察覺到了魔氣,她彎腰,指尖捏著半枚黑鱗。
    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