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古畫裏的惡毒美人VS悲天憫人的佛(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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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乖。”他聲音放得緩。
玄溟抬手拿起桌邊的合巹酒,遞到她唇邊,“喝了它。”
他骨節分明,卻沒半分溫度,倒比那鐵鏈的鐵環還冷些。
成婚的禮節,要喝了酒才作數。
芸司遙望著唇邊泛著酒香的杯沿,睫毛顫了顫,沒動。
她好像有點搞懂這是怎麽回事了。
透過大紅嫁衣,芸司遙瞥見了玄溟衣襟下那處微弱的起伏——
熟悉的心跳聲隔著薄薄衣料傳來,慢而沉。
那是她的妖心。
這裏還是她的第八個世界。
眼前的人是玄溟無疑,不過時間應該過去了很久。
是在她壽終正寢“死亡”後……玄溟用了什麽特殊術法,將她殘缺的身體重新“拚”了回來麽?
芸司遙感覺到自己正在逐漸適應這具殘缺的身體,大腦飛速運轉。
她又“死”了多久了?
一年?十年?或是……更久?
為什麽玄溟魔化的程度已經這麽深了。
為什麽他變了這麽多?
記憶裏的玄溟眉眼總是溫柔的,他曾是淨雲寺第一慧僧,受人敬仰尊敬,而不像現在這樣,蒼白、瘦削,眉眼總含著一股陰戾氣。
“喝。”玄溟的聲音冷了些,指尖微微用力,酒杯又往她唇邊送了送。
芸司遙仰頭將酒咽了下去。
酒液滑過喉嚨時並不烈,可落進肚裏,卻像燃了團小火,又悶又燙。
身體的控製權逐漸回歸。
芸司遙暫時還不想暴露,腳踝上的鐵鏈,以及現在詭異的婚禮場景,玄溟的變化……還在不斷地衝擊著她的認知。
玄溟見她喝了,眼底那層濃得化不開的陰戾稍減。
他握著她的手腕輕輕一轉,讓她虛扶著自己那杯合巹酒的杯底,“來。”
玄溟傾身湊近,薄唇貼著杯沿,將剩下的酒液一飲而盡。
冰涼的酒液滑過喉間。
“這樣,便算禮成了。”
玄溟指尖鬆開酒杯。
“啪嗒”
瓷杯砸在鋪著大紅喜帕的床榻邊,掉落在地,滾了幾圈後停住。
玄溟俯身將她壓在婚床上。
周身冷冽的氣息瞬間將她裹住,連帶著床榻上繡著的並蒂蓮,都似染了層寒意。
我操。
這死和尚想幹嘛。
芸司遙這具身體破敗不堪,別說做//愛了,多壓兩下都會碎。
玄溟的手掌撐在她耳側,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
“司遙,”他呼吸裏帶著合巹酒的清冽,“你知道……為了等這一天,我等了有多久?”
床幔垂落,遮住了外間的燭火。
他另一隻手輕輕撫過她嫁衣的領口,指尖冰涼的觸感讓她微顫。
芸司遙嚐試著將他推開,可渾身力氣像被抽走般虛軟,手堪堪抵在玄溟的胸口,瞧著倒像是欲拒還迎。
芸司遙:“……”
玄溟的動作驟然頓住,他緩緩垂下眼,目光落在她抵在自己胸口的手背上,“你不喜歡麽?”
芸司遙張了張口,聲音幹澀,每個字都透著抗拒,“不,想。”
玄溟微愣,漆黑的眸子裏瞬間掠過一絲錯愕,隨即被更深的陰翳取代。
“為什麽不想?”
他指腹扣住芸司遙的下巴,迫使她抬頭與自己對視。
玄溟目光一寸寸掃過她的眉眼,從緊抿的唇瓣落到微微蹙起的眉峰。
“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和我做這種事?”
芸司遙:“……”她隻覺得喉間發緊,此刻多說一句都可能引火燒身。
玄溟直勾勾地看了她半晌,眼底的情緒翻湧不定,就在芸司遙以為他看出什麽時,他卻忽然鬆了力道,低低來了句:“算了。”
話音一落,他沒再繼續壓著她,而是側身躺到她身側,兩人之間隔著一拳寬的距離。
芸司遙身體重獲自由。
她轉過頭,看見玄溟目光盯著床帳,目光沒有焦距,空洞又森冷。
“……你覺得我現在,還能死得掉麽?”
芸司遙眉心微蹙。
玄溟的手輕輕按在自己的左胸,掌心下是清晰的心跳,每一下都帶著滾燙的力道,“我從前,總想著自殺一了百了,可現在……”
他終於側過臉看她,“這裏麵跳著的,是你的心。”
玄溟漆黑的眸子裏沒了方才的陰翳,隻剩一片深不見底的沉鬱。
“我死了,它怎麽辦?你怎麽辦?”
他傾身靠近,溫熱的呼吸掃過她的耳廓,“現在它和我的命綁在一起,我活著,它就跳著;我死了,它也會跟著停。”
指尖輕輕劃過她的下頜,玄溟忽然低歎,語氣裏摻著說不清的怨懟:“你對我真是太殘忍了,司遙。”
他原本還算平靜的臉色驟然扭曲。
“留我一個人守在這裏,守著你的心……像個瘋子一樣。”
玄溟一會笑一會沉著臉,眼底的沉鬱徹底撕碎,露出底下翻湧的瘋狂。
“不過還好,我現在把你找回來了……”玄溟眼角的肌肉不受控地抽搐著,指腹用力蹭過她的臉頰,像是在確認眼前人的真實,“幾百年了,我終於把你一點點拚湊起來了,我們會永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我什麽都不要了,什麽都不要,隻要你回來,回來見我。”
他眼中的瘋癲愈發明顯。
黑色蓮花透著詭譎不詳的氣息,哪裏有半點禪意佛心。
“現在,你終於回來了。”
他低聲笑著,目光落在芸司遙臉上,卻又像穿透了她的身影,落在某個遙遠又模糊的地方。
幾百年……
這裏居然已經過去了幾百年。
“玄溟……”芸司遙神色複雜的看著他,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你……”瘋了嗎?
她救了玄溟,卻導致了玄溟活成了這副偏執瘋魔的模樣。
玄溟是真的瘋了。幾百年漫長得看不到頭的等待,早把他心底最後一點清明啃噬殆盡。
隻剩瘋魔的執念在骨血裏生根,纏得他喘不過氣。
日日夜夜守著空蕩蕩的執念,活著像具沒魂的軀殼,連求死都成了奢望,生生熬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瘋癲模樣。
生不如死,莫過於此。
【叮咚!】
久違的係統提示音再次響起。
【經檢測,您的作惡值已達100,任務失……失……任務完成!】
【因本世界特殊性,您是第一個成功通關的宿主,恭喜您!】
芸司遙一臉麻木。
早不完成晚不完成,偏偏在這種時候。
她都懷疑係統是檢測出她有幾率完成任務,才又把她送回來的了。
正思忖著,玄溟忽然捂住唇,壓抑的咳嗽。
“咳咳……”
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滴落在床上,像綻開的紅梅,和豔紅的床單融為一體。
他似乎耗盡了所有力氣,將臉埋在芸司遙的頸窩,聲音沙啞得厲害:“……陪我睡會兒吧……”
芸司遙動了動,卻被他抱得更緊。
“司遙,”玄溟閉著眼,長睫覆著一層淺淡的陰影,輕聲道:“我不會做什麽的……”
芸司遙感覺到他的呼吸漸漸平穩,他似乎是累極了,虛虛環著她的腰,連呼吸都變得綿長而輕淺。
窗外的月色淌在玄溟蒼白的側臉上,映得他眼下的青黑愈發明顯。
芸司遙僵著身子等了許久,直到確認他的呼吸均勻,應是睡著了,才小心翼翼地、一寸一寸掰開他環在腰間的手。
玄溟的指腹還帶著薄繭,鬆開時指尖輕輕蹭過她的衣料,像無意識的挽留。
芸司遙屏住呼吸,慢慢從他懷裏退出來。
這裏是婚房,大紅的囍字貼在窗欞上。
任務完成後,她有選擇留下來和離開的權利。
離開,留下,全在她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