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階下跪倒一片的文武心腹。
    以及他們臉上那真切的擔憂與急切。
    趙鋒心中流過一絲暖意。
    但臉上的神情，卻沒有半分動搖。
    他緩緩走下王座，親手將跪在最前方的夏侯昱與李伯智扶了起來。
    “你們的心意，孤明白。”
    趙鋒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但，你們不明白。”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所有人，一字一句地說道：“此戰，為何而戰？”
    “為複仇？”
    “不！”
    趙鋒搖了搖頭，眼神陡然變得銳利如刀！
    “此戰，是為立威！是為立國！更是為了立我大楚之魂！”
    “孤要讓這天下所有的人，無論是中原的世家，還是草原的胡人，亦或是那四海之外的蠻夷，都清清楚楚地記住一件事！”
    “我大楚的子民，不可辱！”
    “我大楚的土地，神聖而不可侵犯！”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響，每一個字都重如千鈞！
    “由諸位將軍領兵，誠然可勝。但那隻是將領之武勇，是大楚之兵鋒。”
    “而由孤親征，意義則完全不同！”
    趙鋒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那麵容慘白，癱跪在地的文官尹文身上。
    “孤，要讓尹大人這樣的讀書人知道，孤的“大局”，不在廟堂之上，而在萬民心中！”
    他又看向了張豹、李虎等一眾悍將。
    “孤，要讓你們這些浴血沙場的將士知道，你們守護的，不隻是一座座城池，更是城中每一個鮮活的生命！”
    最後，他的目光。
    仿佛穿透了殿宇，望向了那遙遠的東方。
    “孤，更要讓海曲縣那些死不瞑目的冤魂，讓天下所有被欺壓的百姓知道！”
    “他們的王，沒有忘記他們！”
    “他們的王，會親自帶著他們的仇恨，帶著大楚的戰旗，去為他們討還一個公道！”
    “這，就是孤要立的國魂！”
    “犯我子民者，雖遠必誅！君王，亦為先鋒！”
    一番話。
    說得整個承運殿，落針可聞。
    夏侯昱嘴唇翕動，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反駁的字。
    李伯智更是老淚縱橫，對著趙鋒，拜服在地！
    張豹等武將，隻覺得一股熱血從腳底板直衝頭頂，渾身的甲胄都仿佛在燃燒！
    君王，亦為先鋒！
    這是何等的氣魄！
    這才是他們追隨的王！
    “孤意已決，不必再勸。”
    趙鋒揮了揮手，語氣不容置疑。
    “李伯智。”
    “臣在！”
    “立刻擬詔，將孤今日所言，昭告九郡！讓每一個百姓，都知道孤為何而戰！”
    “夏侯昱。”
    “臣在。”
    “你與李伯智，替孤坐鎮襄陽！”
    “孤不在的日子，九郡政務，由你二人全權總攬！若有差池，提頭來見！”
    “臣……遵命！”
    夏侯昱與李伯智對視一眼。
    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沉重的責任，兩人同時躬身領命。
    趙鋒點了點頭。
    隨即轉身，大步流星地朝著殿外走去。
    “傳令下去！三軍備戰！”
    “明日一早眾將集合！”
    “孤來宣布出征將領！”
    ……
    當天下午。
    一紙由楚王府發出的告示。
    被官差鄭重其事地貼在了城中人流最密集的各個告示欄前。
    城南的市集口。
    告示剛剛貼上。
    裏三層外三層，瞬間就圍滿了黑壓壓的人群。
    “寫的啥呀？寫的啥呀？”
    “老王頭，你不是識幾個字嗎？快念念！”
    “去去去，我那幾個字鬥大的，哪認得全這官府的文書。”
    百姓們伸長了脖子，議論紛紛，卻都對著那張寫滿墨字的白紙抓瞎。
    就在這時，人群中有人高喊了一聲。
    “快！讓讓！讓讓！範秀才來了！”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
    一個身穿洗得發白的青色儒衫，麵容清瘦。
    眼神中帶著幾分鬱鬱之氣的年輕人，被眾人推到了最前麵。
    此人，正是範近。
    一個考了十幾年，卻始終未能更進一步的老秀才。
    為了生計，入贅給了城南殺豬的張屠戶家。
    平日裏靠著給街坊鄰裏寫寫書信、對聯。
    換取一些微薄的潤筆費，日子過得頗為拮據。
    “範秀才，快，快給大夥兒念念，這上麵寫的啥？”
    一個相熟的貨郎催促道。
    “是啊範秀才，看這陣仗，肯定又是王上有什麽大政令了！”
    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
    範近那常年因落魄而有些佝僂的腰杆，不由自主地挺直了幾分。
    他清了清嗓子，走到告示前，凝神看去。
    隻看了一眼。
    範近的瞳孔，便猛地一縮！
    他整個人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嘴巴微微張開。
    握在袖中的拳頭，不受控製地攥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