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趙大牛走後。
    酒樓內的說書先生，癱軟在座位上，汗出如漿。
    他的腦中。
    隻剩下一個念頭在瘋狂回響。
    真龍……歸鄉了！
    而此刻的真龍。
    正與他的兩位侯爵兄弟。
    策馬奔騰在通往趙家村的官道上。
    馬蹄踏過堅實平整的水泥路麵，發出清脆而有節奏的“噠噠”聲。
    道路兩旁，是規劃得整整齊齊的田壟，綠油油的作物長勢喜人。
    遠處，一條水渠引來活水，一座巨大的水車在風中緩緩轉動，將水流源源不斷地送入田間。
    越是靠近，景象越是熟悉又陌生。
    記憶中泥濘的土路，變成了寬闊的水泥大道。
    低矮破舊的茅草屋，被一排排青磚黛瓦的新式民居所取代。
    這是趙鋒占據兩郡之地稱王之後，親自下旨。
    動用國庫，改造的第一個村莊。
    帝鄉，趙家村！
    不僅如此。
    趙鋒更下達了一道讓天下所有州郡都為之側目的旨意。
    趙家村，永不納稅！
    “乖乖……這還是咱們村嗎？”
    趙富貴瞪大了眼睛。
    看著眼前的一切，嘴巴半天合不攏。
    趙大牛也是一臉的震撼，撓著頭，嘿嘿傻笑。
    趙鋒勒住馬韁。
    在村口那棵熟悉的歪脖子老槐樹下停住。
    樹還是那棵樹，隻是更加枝繁葉茂。
    樹下，幾個七八歲的孩童正在追逐打鬧，嬉笑聲傳出老遠。
    “駕！駕！衝啊！活捉大乾壞蛋！”
    一個虎頭虎腦，跑在最前麵的孩子。
    手中揮舞著一根木棍，口中大聲叫嚷著。
    他跑得太快，沒注意前方有人。
    “砰”的一聲。
    一頭撞在了剛剛下馬的趙鋒腿上。
    小孩一屁股墩坐在地上，摔得有點懵。
    他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穿著華貴綢緞。
    氣度不凡的陌生男人，一時間忘了哭。
    跟在後麵的幾個孩子也嚇得停住了腳步，怯生生地看著這邊。
    趙鋒低頭，看著地上的孩子。
    他臉上沒有半分怒意，反而露出一絲笑。
    “你叫什麽名字？是誰家的娃？”
    那虎頭虎腦的孩子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他仰著頭，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轉。
    打量著趙鋒，卻不說話，小嘴抿得緊緊的。
    趙鋒給趙大牛使了個眼色。
    趙大牛會意。
    嘿嘿一笑，從懷裏掏出一個精致的油紙包。
    他蹲下身，打開紙包。
    一股濃鬱的甜香瞬間散發出來。
    裏麵是幾塊晶瑩剔透，做成小動物形狀的糖果。
    這是從鹹陽宮裏特意帶出來的貢品，用最精純的蔗糖製成。
    別說一個小小的趙家村，就是整個九江郡，也無人見過。
    “來，吃糖。”
    趙大牛將一塊小兔子形狀的糖果遞了過去。
    那孩子看著糖果，眼睛都亮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小心翼翼地接過糖果，卻沒有立刻放進嘴裏。
    而是先放到鼻子下聞了聞，臉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他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
    一股前所未有的甜美滋味在舌尖炸開。
    “甜！”
    小孩的眼睛瞬間笑成了月牙。
    他把糖放進嘴裏，美滋滋地咂摸著，幸福得手舞足蹈。
    可他隻吃了一塊，就把剩下的大半塊，連同油紙包裏其他的糖果。
    小心翼翼地重新包好，緊緊攥在手裏。
    趙富貴看著好奇，也蹲下身。
    粗聲粗氣地問道：“小家夥，這麽好吃的糖，咋不吃了？”
    小孩抬起頭，一臉認真地說道：“俺要帶回去，給俺爹俺娘吃！他們肯定沒吃過這麽甜的糖！”
    一句話。
    讓趙鋒、趙富貴、趙大牛三人，同時愣住。
    趙鋒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他再次開口問道：“你爹叫什麽名字？”
    這一次，吃了糖的孩子沒有再隱瞞。
    脆生生地回答：“俺爹叫趙良！”
    趙良！
    趙鋒回頭，與趙富貴、趙大牛相視一笑。
    好家夥！
    亭長趙凱那個愣頭青兒子趙良，他的兒子都這麽大了！
    “來，這些都給你。”
    趙鋒接過趙大牛手裏的油紙包，不由分說地塞進了那孩子懷裏。
    又摸出幾包，分給了旁邊那幾個眼巴巴看著的孩子。
    “拿著，回家分給爹娘吃。”
    “謝謝大哥哥！”
    幾個孩子得了糖果。
    歡天喜地地道了謝，一溜煙跑遠了。
    “趙良這小子，可以啊！”
    趙富貴看著孩子們的背影，咧著大嘴直樂。
    “走吧，進村。”
    趙鋒牽著馬，率先向村內走去。
    作為大楚的第一個“帝村”。
    趙家村是第一批享受到“格物”成果的地方。
    村內的道路，皆由水泥鋪就，平坦幹淨。
    道路兩旁挖有排水溝，家家戶戶的門前都種著花草。
    放眼望去，再無一間茅草屋。
    全是統一規劃建造的青磚瓦房，錯落有致。
    村子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安寧祥和的氣息。
    下午時分，不少村民吃完了飯，在村裏溜達消食。
    看到趙鋒三人牽著神駿的戰馬，穿著不凡。
    都投來好奇的目光，卻也見怪不怪。
    一是三年未見，他們變化太大，未曾認出！
    而是自打趙鋒稱王，後來又登基稱帝，趙家村就成了“龍興之地”。
    時常有一些外地的文人墨客，或者富商豪紳。
    慕名而來，說是要來沾染“龍氣”。
    村裏人一開始還覺得煩，後來也就習慣了。
    隻要這些人不做什麽出格的事，村民們也懶得管。
    甚至。
    這已經成了他們的一種驕傲。
    “看，又是外地來的吧？那馬，真俊！”
    “可不是嘛，比縣太爺的馬都神氣！”
    “咱們村現在可是帝鄉，這些人來，正常！”
    幾個坐在門口納鞋底的婦人，小聲地議論著。
    她們當然不會想到，這三個“外地人”中。
    有一個，就是她們口中那位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
    另外兩個，也是村子裏偷雞摸狗的手子！
    趙鋒三人沒有理會旁人的目光。
    徑直穿過村子，來到了村長趙德家的院子前。
    院子裏那棵大槐樹下，正擺著一張石桌。
    村長趙德，正和亭長趙凱。
    還有村裏幾個德高望重的族老，圍坐在一起。
    桌上擺著幾碟花生米，一盤鹵豬頭肉。
    幾人正喝著小酒，吹著牛，好不愜意。
    “……要我說，咱們鋒子，那就是天上的紫微星下凡！”
    趙德喝得滿臉紅光，一拍大腿：“想當初，他走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這小子，絕對不是池中之物！”
    亭長趙凱哼了一聲，灌了口酒：“你可拉倒吧，你當初還說他遊手好閑，以後肯定娶不上媳婦。”
    “我那是……那是對他的考驗！”
    趙德脖子一梗，強行辯解。
    就在這時。
    他眼角餘光瞥見了走進院子的趙鋒三人。
    趙德眯著眼，打量了一下，先是一愣。
    這三個人，好生麵熟……
    尤其是走在最前麵的那個年輕人，那眉眼，那身形……
    趙德手裏的酒杯“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猛地站起身，揉了揉眼睛，又使勁看了一眼。
    “鋒……鋒……鋒子？”
    他這一聲驚呼，讓桌上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亭長趙凱，還有那幾個族老。
    當看清來人時，臉上的表情和趙德如出一轍。
    從愕然，到震驚，再到難以置信。
    趙鋒臉上帶著笑意，一步步走近。
    趙富貴和趙大牛跟在他身後，兩人雖然也換了便服。
    但那股從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鐵血煞氣，卻怎麽也掩蓋不住。
    三人走近，一股無形的威壓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來。
    那不是刻意為之，而是久居上位，號令天下之後，融入骨血的氣度。
    趙德和趙凱臉上的酒意，“唰”的一下，全醒了。
    冷汗，瞬間從額頭冒了出來。
    他們看著趙鋒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腦子裏“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那已經不是他們記憶中的“鋒子”了。
    那是大楚帝國的開國皇帝！
    這片天地的——天！
    “撲通！”
    趙德雙腿一軟。
    第一個跪倒在地，聲音都變了調。
    “小……小民趙德，參……參見皇帝陛下！陛下萬年！”
    “撲通！撲通！”
    亭長趙凱和那幾個族老也反應過來，嚇得魂飛魄散。
    爭先恐後地跪了一地，把頭深深埋在地上，身體抖如篩糠。
    “唉呀媽呀！參見皇帝陛下！”
    “陛下萬年！”
    趙大牛和趙富貴趕緊上前，手忙腳亂地將幾人扶起來。
    “德叔，凱叔，你們這是幹啥！快起來！”
    “使不得！使不得啊！”
    趙德被扶起來，卻依舊彎著腰，連頭都不敢抬。
    皇帝回村了！
    這個消息，如同一道驚雷，瞬間在平靜的趙家村炸開。
    “啥？陛下回來了？”
    “鋒子……不，陛下回村了！”
    “快！快去看看！”
    整個趙家村瞬間沸騰了！
    無數村民從家裏衝出來，湧向村長趙德的家。
    當他們看到那個站在院中，身形挺拔的年輕人時，所有人都呆住了。
    下一刻，黑壓壓的人群，如潮水般跪倒在地。
    “陛下萬年！”
    山呼海嘯般的聲音，響徹雲霄。
    趙鋒抬了抬手，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裏：“都起來吧。”
    他看向趙德，吩咐道：“村長，把富貴和大牛帶回來的東西，分給各家各戶。”
    “是！是！陛下！”
    趙德連連點頭，親自帶著幾個年輕人，去馬匹上卸下那一個個沉甸甸的大包裹。
    趙鋒又跟趙凱聊了幾句，詢問了村裏高產作物的推廣情況。
    最後，他拍了拍兩人的肩膀。
    “晚上，全村一起喝酒。”
    說完，不等眾人反應。
    他便轉身，在所有村民敬畏的目光中。
    獨自一人朝著村西頭走去。
    趙富貴和趙大牛沒有跟上。
    他們知道，鋒哥要去哪裏。
    趙鋒穿過熟悉又陌生的巷道，最終，停在了一座院門前。
    院子裏。
    “叮叮當當”的打鐵聲，不絕於耳。
    這裏是趙家村唯一的鐵匠鋪。
    趙鐵錘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