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瀠聽著，隻覺腦子嗡一聲，整個人都有些愣住了。
    她說她是淩瑾？
    前眼的人竟然是淩瑾？
    盡管剛剛看到她時，溫瀠便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隻覺得她很漂亮，很有氣質，雖然覺得像是在哪裏見過一樣，但完全沒往那方麵想。
    還以為是自己的客戶。
    這會看過去，才知道。
    原來江辰燁長得更像媽媽。
    “我能跟你聊聊嗎？”
    溫瀠緩過神來，想起江辰燁因她所受的那些痛苦。
    那種心疼在麵對淩瑾時慢慢變成了氣憤。
    她不知道她要找自己要說什麽。
    但溫瀠很確定，自己跟她沒什麽好說的。
    “抱歉，我覺得我們沒什麽好聊的。”
    說完，轉身想走，卻被她叫住。
    “我後天的飛機回美國，就聊一會，可以嗎？”
    溫瀠聽著，心一軟，轉過身來，在椅子上坐好，“想說什麽您就快說吧，我還有工作要忙。”
    淩瑾點頭，“好。”她朝溫瀠看過去，“看來我的事，辰燁都跟你說了。”
    “是，都說了，所以我才說，我們沒有什麽可聊的。”
    “你對我也有意見，我並不怪你，反而我很高興。”
    淩瑾頓了頓。“本來聽淮森說辰燁結婚了，還是閃婚，我很驚訝，以為他是被江東逼的，如今看來，他娶了個愛他又漂亮的好媳婦。”
    “我是從淮森那知道你的，他說了你很多好話，還說你很善良，對嘻嘻也很好......”
    溫瀠打斷她，“如果您隻是說這些話，我要上去工作了。”
    淩瑾沉吟了下，“我能叫你瀠瀠嗎？”
    溫瀠微怔，沒說話。
    淩瑾算她默認，直接道：“瀠瀠，我知道你覺得是我傷害了辰燁，當年那件事的確是我錯了，這麽多年我也無時無刻不在後悔。”
    “可是那件事對他的影響卻可能是一輩子的，甚至每次想起來，都會覺得很痛苦。”
    “我知道，”淩瑾說著，眼圈已經泛紅，“小小年紀就讓他看到那樣的畫麵，是肯定會記一輩子的，我這個當媽的，心裏怎麽能不心疼。”
    她說著，眼淚已經止不住流了下來。
    看見這一幕，溫瀠心裏那個自私自利的淩瑾好像消失不見了。
    至少，她是真的後悔了。
    看著她哭，溫瀠的心一下子軟了下去。
    抽出一張紙巾遞過去，淩瑾接過，“謝謝。”
    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濕了的紙巾放在指尖間揉戳著，接著說：
    “我跟鄭澤是大學同學，也是彼此的初戀，畢業後他為了照顧父母去了美國，當時我想跟他一起去，家裏不同意，後來才不得不分手。”
    “跟江東結婚完全是聽從家裏的安排，我根本不愛他，但我以為鄭澤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就結了婚。”
    “婚後的生活比想象的好，我雖然心裏一直有鄭澤，但不否認江東也是個很好的人，他事業有成，長相英俊，後來還相繼生了淮森和辰燁，很多人都羨慕我。”
    “連我自己也覺得，就這樣過一輩子，也應該會很幸福。”
    “但沒想到的是，辰燁10歲那年，鄭澤回來參加大學同學聚會，見到他，才知道這麽多年，他始終未婚，他沒有一天忘記過我，他是知道我過得很好，才不想來打擾我。”
    “我又何嚐不是，見到他的那一刻，大學時的美好記憶都被喚醒，我知道，我騙不了自己，我愛的那個人始終是他。”
    淩瑾邊哭邊說，抬眸朝溫瀠看，“瀠瀠你一定知道愛一個人的感覺吧，我跟江東在一起，雖然也很幸福，但那終究不是愛，我愛的是鄭澤，這是不爭的事實。”
    “我承認我對不起江東，對不起淮森，對不起辰燁。”
    “但那時，我也想為自己活一次，不然我覺得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溫瀠聽著，連眼淚什麽時候流下來的都不知道。
    她居然聽哭了，這是她完全沒想到的。
    她以為淩瑾是婚內出軌，卻沒想到那男人竟然是她的初戀和最愛的人。
    說起來真的有些諷刺。
    她背叛了婚姻，但卻沒有背叛愛情。
    隻能說，她也是這場婚姻的受害者。
    要是當年沒有父母反對，她可能一畢業就跟鄭澤結婚了，就不至於一個十幾年未婚，一個嫁給了自己不愛的人。
    想想竟是一場悲劇了。
    說到這，溫瀠心中那個“紅杏出牆”的女人，徹底崩塌了。
    有的隻是眼前這個，被父母之命害了的女性。
    她不禁想到自己，她不也一樣是父母“包辦婚姻”的一份子嗎？
    隻不過，她是幸運的那一個。
    他沒有被拆散的愛人。
    她還愛上了江辰燁。
    “那後來呢？你們也有自己的孩子了吧？”溫瀠問。
    淩瑾沉吟半晌，歎口氣，“也許是造化弄人吧，去美國的第二年，鄭澤就出了很嚴重的車禍，下半身永遠癱瘓了。”
    “所以我們沒有孩子，這十幾年來都是我在照顧鄭澤，直到去年，他生病去世了。”
    溫瀠心裏一驚，怎麽會這樣呢？
    她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緊握在一起的雙手都是汗。
    她以為淩瑾找到了真愛，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過得很幸福。
    卻沒想到，悲劇之後，還是悲劇。
    她沒有守得雲開見月明，而是從出國那天起，就跌進了深淵。
    若是當年沒有鄭澤的出現，她應該過的是柳潔那樣的生活。
    而不是照顧一個癱瘓在床的病人十幾年。
    往後的日子呢。
    她一個人在國外，就要孤零零的一個人了嗎？
    溫瀠想到這，再也忍不住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淩瑾忙去幫她擦，“瀠瀠別哭。”
    她安慰她，“出車禍之後，鄭澤讓我不要管他，勸我回國，但我怎麽可能那麽做，他是因為我才沒有結婚，他的世界隻有我，我不能留下他一個人。”
    “而且，我既然愛他，就不會拋棄他。”
    “也許這就是對我當年拋夫棄子的懲罰吧。”
    她擦著眼淚，“雖然現在一個人過日子，不那麽容易，但我並不後悔，包括當初跟鄭澤出國......”
    “我隻是覺得對不起辰燁，一想到他那麽小就沒了母親的照顧，還留下那麽不堪的記憶，我就覺得心如刀絞，這是我唯一後悔的事。”
    溫瀠吸了吸鼻子，平複了下自己的情緒。
    她雖未當過母親，但也知道，當媽的怎麽能不心疼自己的兒子呢。
    這麽多年，淩瑾帶著愧疚生活，怎麽不算是一種折磨。
    “可是您想見辰燁的話，怕是真的有點難......”
    “我知道......”淩瑾朝溫瀠看，“可是我將近二十年沒見過辰燁了，之前鄭澤身邊離不開人，我回不來，我真的很想他，後天的飛機回美國，如果不看他一眼，我真的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見到了......”
    說著從包裏拿出一個小相冊來，遞給溫瀠，“瀠瀠你看，這是辰燁小時候的照片，出國那年我帶走的。”
    溫瀠接過去，翻開，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胖嘟嘟的小嬰兒，手裏拿著玩具，放在嘴邊吃著，大眼睛圓圓的。
    淩瑾：“這是辰燁從出生到10歲的全部照片，我一直隨身帶著，時不時就拿出來看一眼。”
    溫瀠第一次看見小時候的江辰燁，覺得既可愛又新奇。
    “很可愛吧？”
    溫瀠抬眸，眼睛依然是紅紅的。
    點頭，“可愛。”
    淩瑾沉吟了下，說：“瀠瀠，這樣好不好，你帶辰燁去餐廳吃飯，我在旁邊偷偷看一眼，就一眼行嗎?不讓辰燁知道......”
    淩瑾言辭懇求，帶著些祈求的味道。
    溫瀠想，若不是真心愛兒子，她何至卑微至此呢。
    當年那件事，是她傷害的江辰燁，但溫瀠相信，來自媽媽的愛，自始至終，應該都不曾變過。
    她隻是沒有機會愛他而已。
    她隻是選擇追求真愛罷了，卻要用自己下半輩子買單。
    總之，她也是可憐人。
    溫瀠覺得自己沒辦法拒絕她。
    見到淩瑾的那一刻，心裏的確排斥極了。
    因為她見過江辰燁的痛苦和無助。
    但聽淩瑾說了這麽多，溫瀠實在覺得她可憐。
    即便是個陌生人，她也同情她的遭遇。
    更何況，她還是江辰燁的母親。
    她這麽言辭懇切，就想在離開之前看兒子一眼。
    溫瀠怎麽能拒絕。
    她沒有那麽狠的心。
    思及此處，朝淩瑾點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