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遠看著屏幕上，並肩而戰的陸沉淵和墨清漓。
    他的腦海裏浮現出的另一張同樣驕傲而堅韌的臉。
    任茜。
    自從那次在雲頂閣，他親眼目睹了錢閃閃的背叛，任茜幫他快刀斬亂麻之後，他們順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沒有轟轟烈烈的告白，也沒有什麽浪漫的儀式。
    就像兩個在戰場上並肩作戰多年的士兵，在一次戰鬥的間隙，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對方的手。
    他們太熟悉彼此了。
    熟悉到，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的想法。
    他們也很忙。
    一個掌管著“連山”，在國際供應鏈的叢林裏衝殺。
    一個執掌著“汗青”，在基礎科學的無人區裏拓荒。
    他們是陸沉淵計劃裏，最重要的兩翼。
    他們也習慣了這種狀態。
    每天早出晚歸，在各自的戰場上廝殺，隻有在深夜裏，彼此才能見上一麵，說幾句話。
    他們都覺得，這樣很好。
    他們都以為，他們還有很多時間。
    可是，當看到陸沉淵和墨清漓的婚禮時，林遠的心第一次被一種陌生的恐慌，緊緊攫住。
    那是一種害怕失去的恐懼。
    他忽然發現，他和任茜，與之前的陸沉淵和墨清漓，何其相似。
    他們守著同一份事業，有著同樣堅固的感情基礎，卻誰也沒有開口，去捅破那最後一層窗戶紙。
    他們在等什麽？
    等“連山”和“汗青”都成為龐然大物？
    等他們都站上事業的頂峰？
    等他們都老了？
    如果，意外先於明天到來呢？
    林遠不敢再想下去。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拿過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下午的會，全部取消。”他對走進來的助理說。
    “可是林總，和A洲芯片聯盟的視頻會議……”
    “取消。”
    林遠打斷了他，語氣不容置疑。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辦公室。
    有些事，他現在就要去做。
    立刻，馬上!
    ……
    汗青科技的總部大樓，充滿了冷峻的工業風和未來感。
    這裏沒有喧鬧的商業氣息，隻有安靜的走廊，和一個個掛著複雜科研項目名稱的實驗室。
    空氣裏，都仿佛飄浮著代碼和公式的味道。
    林遠的車，停在了樓下。
    他沒有上樓，隻是坐在車裏，靜靜地看著那棟大樓。
    他知道，任茜此刻一定在開會。
    她的作風，他最了解。
    一旦進入工作狀態，就是一台不知疲倦的精密機器。
    他不想打擾她。
    他願意等。
    就像過去那麽多年，他默默地，等她從對陸沉淵的仰望中，回過頭來一樣。
    他拿出手機，又看了一遍那場婚禮的新聞。
    他看著陸沉淵，在全世界的注視下，將那枚錫繡指環戴在墨清漓的手上。
    那一刻，陸沉淵的眼神，不是科技帝王，不是商業巨擘。
    隻是一個，害怕失去妻子，並願意為此付出一切的丈夫。
    林遠退出了新聞頁麵，點開了和任茜的聊天框。
    上麵最新的記錄，還是今天早上。
    任茜發來的：“早餐記得吃。”
    他回的：“好，你也是。”
    簡單，平淡，像一對老夫老妻。
    可林遠知道，這不夠。
    遠遠不夠。
    他要給她的，不應該隻是清晨的問候和深夜的陪伴。
    他要給她一個，也是給自己，堂堂正正的名分。
    一個，無論未來是狂風暴雨，還是歲月靜好，都能和她並肩站在一起的身份。
    不知道過了多久。
    林遠看到汗青科技大樓裏，陸續有人走出來。
    看樣子，會議結束了。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走了進去。
    前台的接待自然認識他，立刻站了起來。
    “林總，您來了。需要我通知任總嗎？”
    “不用了，謝謝。”林遠微笑著搖了搖頭，“我在這裏等她就好。”
    他走到一旁的會客區，坐了下來。
    他不想讓自己的突然到訪，顯得像是某種“突擊檢查”。
    這是他對她的尊重。
    又是半個小時過去，任茜終於結束了最後的工作。
    她揉著有些發脹的太陽穴，走出了辦公室。
    她今天開了一整天的會。
    一個關於高能物理粒子對撞模擬的底層算法項目遇到了瓶頸。
    任茜聽一群科學家吵了一下午，自己也居中調節了一下午，嗓子都快冒煙了。
    她現在隻想回自己的辦公室，喝口水，然後癱在椅子上，什麽都不想。
    任茜走進辦公室，關上門，她就聽到了身後，一個熟悉的敲門聲。
    篤，篤，篤……
    很輕，也很有禮貌。
    “請進。”她頭也沒回。
    門被推開。
    “任總，今天下午的報告……”一個下屬的聲音。
    “先放著。”任茜打斷了他。
    她轉過身，正想說點什麽。
    然後，她看到了站在門口外的林遠。
    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手裏還拿著車鑰匙，臉上帶著一絲她熟悉的，溫和的笑意。
    但他的眼神，卻和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同。
    那裏麵，有她從未見過的緊張，和一種孤注一擲的鄭重。
    任茜愣住了，然後揮手讓下屬出去。
    “你怎麽來了？”她很意外。
    這個時間點，他應該在連山的辦公室裏，和地球另一端的人，唇槍舌劍才對。
    林遠走了進來，順手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隻是那樣，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麵前。
    辦公室裏很安靜。
    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任茜看著他。
    她忽然有了一種預感。
    一種，讓她的心跳，都開始不受控製地加速的預感。
    “學姐。”
    林遠終於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嗯？”任茜下意識地應了一聲。
    她看到林遠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學姐，這個這麽多年的稱呼，聽著那麽地熟悉，可是，今天從林遠口中，任茜還是聽出了一絲不同尋常意味。
    林遠似乎很緊張。
    這個在千億級別的談判桌上，都麵不改色的男人，此刻，竟然像個第一次上台演講的青澀少年。
    “我……”
    林遠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我看了老陸的婚禮。”
    任茜的心，猛地一沉。
    難道是陸沉淵在J國出了什麽意外嗎？
    任茜以為，林遠要說的是公事。
    “嗯，我也看了。”她點了點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