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妖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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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林見煙這位司使大人詢問二人犯下何事,為首的鎮魔司修士耐心答道:
“回稟司使大人,楚公子。卑職等人方才於東首那片亂礁灘上,見此二人行蹤鬼祟,氣息紊亂,周身更透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道化之氣,恐是那濁流邪教的餘孽,便上前試探了一番。”
“稍一交手,這兩人便露了底細,身上果然存在高度的道化症狀。卑職等正欲將他二人緝拿回司,好生盤問。”
他話音方落,那被縛於烏金鎖鏈之中的鬥篷師兄已是按捺不住,怒喝道:
“胡說!我乃東州百煉宗弟子,此番奉師門之命,下山驅魔,為民除害!身上這道化之氣,乃是前幾日與一頭異穢交手時,不慎沾染上的,如何便成了爾等口中的邪魔外道?”
“你們鎮魔司這般不分青紅皂白,濫捕無辜,與那邪教又有何異?!”
那為首的司卒在鎮魔司中當差多年,這等場麵早已見得慣了,隻麵無表情地應道:
“閣下所言是真是假,先隨我等回司中查驗一番,自然分曉。我等亦是為這鎮海川的安危著想,需得先確定二位身上這道化之象,不會進一步惡化。”
“否則將二位置於這鎮中,便如兩枚隨時可能發作的霹靂子,教我等如何心安?”
那師兄聽得此言,臉上怒意更熾,正待再辯,卻被身旁那一直默然不語的師妹輕輕按住了臂膀。
隻聽那女子聲音清冷,對著林見煙緩緩說道:“各位大人與其在此處擔心我師兄妹二人,倒不如先去擔心那東海之內,是否已生了什麽驚天動地的異變。”
林見煙聞言心頭一凜,問道:“此話怎講?你們瞧見了什麽?”
那女子見她問話,知是自己這番言語起了效用,便道:
“一頭巨魚,身長三丈,通體青鱗,自傷口處能生出明珠。此魚非但能引誘村民自投羅網,將其吞噬,更能以村民血肉,憑空造出人形的妖物來!”
眾人聽罷,無不倒抽一口涼氣,隻覺此事荒誕至極,卻又教人心膽俱寒。
那師兄見師妹三言兩語便鎮住了場麵,心中雖仍有不忿,卻也知曉眼下脫身為要,當即冷哼一聲,補充道:
“那些村民的血肉被卷入魚身之後,便會迅速腐化,一身精氣皆被榨幹,最終濃縮成一顆顆發光的珠子,結於那妖魚身上。”
他似是憶起那可怖景象,眼中兀自帶著幾分後怕:
“我與師妹本隻在暗處觀望,見村民前仆後繼的上前送死,便欲出手阻止。哪知我等方一現身,便驚動了那看似奄奄一息的妖魚。”
“當時隻見它身上那些珠子竟似瓜熟蒂落一般,從中分娩出無數瘋狂的魚人,抓起地上漁叉,便朝我二人撲來,要將我等也拖入那魚腹之中!”
“那些魚人倒也罷了,不過是些土雞瓦狗。真正可怖的,卻是那妖魚本身!我等與那些魚人交手之際,那妖魚便會發出痛苦的哀嚎。”
“它每嚎叫一聲,魚身便劇烈收縮,體內那些珠子便會齊齊亮起幽藍色的光芒。”
“緊接著,我等便覺自家身子陡然一沉,仿佛一下子沉入了萬丈深海,周遭漆黑一片,連月光也變得模糊而冰冷,更有無邊無際的重壓自四麵八方擠壓而來,直教人喘不過氣。”
“而在這深邃的黑暗之中,唯有那些珠子發出的幽光,最是醒目,竟似帶著一股難以抗拒的吸力,引得我等心神搖曳,不由自主地便要向其靠近。”
“待它嚎叫稍歇,那重壓又倏忽不見,便似自深海一下子回到了水麵,教人忍不住大口喘息換氣。”
“那妖魚實在過於詭異,我與師妹不敢久留,隻得奮力殺出重圍,立時逃離了現場。也正是因此,方才加劇了身上這道化之傷,否則又豈會教爾等輕易拿住!”
這一番話說完,眾人皆是毛骨悚然。
上官楚辭更是心頭劇震,她原隻道是東海魚群受了汙染,不想竟已生出這般可怖的妖物。
她不禁在腦海裏中浮現出一片幽暗深海的景象——
隨著一縷微光照入,無數猙獰怪魚於黑暗中驚鴻一瞥,其狀驚心動魄。
陸沉淵則是心頭猛地一沉,不禁想到時時在耳畔響起的來自東海深處的呼喚。
隨著蟄龍潮將近,那呼喚確是變得愈發焦急,愈發瘋狂。
莫非東海當真發生了什麽劇變?
楚公子曾言,東海深處藏著一頭上古幻龍,它這般呼喚,莫非是在求救?
隻是我如今實力低微,若不算那狐假虎威的本事,亦不過是個未曾聞道的凡人,又能幫得了它什麽?
思及此,他上前一步,對著那師兄妹二人問道:“你們是在何處瞧見的妖魚?”
那師兄正待開口,卻被那師妹搶先一步,搖頭道:“那處亂礁灘地形複雜,我等一時也難以描述。不過,卻可以為諸位帶路。”
林見煙聽罷,略一沉吟,已知對方是使那緩兵之計。
然則眼下那妖魚之事,卻又幹係重大,遠勝過緝拿這兩名來曆不明的修士。
她當即下了決斷,對著那為首的司卒道:“鬆開他們的鎖鏈,讓他們為我等帶路。”
為首的司卒聞言一怔,卻也不敢違拗,隻得依言行事。
那對師兄妹引著眾人,循著記憶中的路徑,於亂石嶙峋的海灘上穿行。
行不多時,眼前豁然開朗,果見一處沙地,其上痕跡淩亂,更有無數火把燃盡的殘骸,散落各處,顯見此處未久之前,確曾有過一場不小的騷動。
隻是哪裏有半分那三丈巨魚的影子?
莫說妖魚,便是連尋常漁家遺落的魚叉、網具,亦是尋不見一件。
若非沙地上那道深逾尺許、宛如巨物擱淺後留下的拖痕,自沙灘一直延伸至那黑沉沉的海水深處,眾人隻怕真要以為是被這二人耍弄了。
那師兄瞪大了雙眼,滿臉皆是難以置信之色,脫口道:“怎會如此?那……那大魚去了何處?”
眾人麵麵相覷,皆是不語。
陸沉淵卻蹲下身子,鼻翼微動,又以指尖撚起一撮尚帶濕意的沙土,置於鼻端輕嗅,片刻之後,方才緩緩起身,沉聲道:
“此處確有濁流之氣殘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