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熙熙被他的聲音驚得猛地抬起頭。
    看到是宋潛，她紅腫的眼睛瞬間亮了一下，隨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帶著濃重的鼻音和委屈，
    “我……我不想一個人……宿舍好吵……家裏也好空……”
    “所以你就坐在這裏？”宋潛指著周圍，“讓所有人都看著你？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我……我不知道去哪裏……”崔熙熙的聲音帶著哭腔，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你不在……我害怕……”
    又是害怕。
    宋潛看著她這副脆弱無助的樣子，一肚子的火氣像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泄了大半，隻剩下深深的疲憊和一種難以擺脫的無力感。
    跟一個病人，一個被創傷扭曲了行為邏輯的人，講道理似乎都是徒勞。
    他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點，“說吧，你現在到底想幹嘛？我送你回家。”
    崔熙熙看著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輕抓住了他的衣角，像是怕他再次消失，聲音帶著卑微的祈求，
    “我想你陪我……陪我一起回家吃晚飯……就一頓飯……行嗎？”
    “吃完我就自己待著……保證不煩你了……”
    她豎起三根手指，做出發誓的樣子，眼神裏充滿了孤注一擲的希冀。
    昏黃的路燈下，她蒼白的臉上淚痕未幹，紅腫的眼睛裏是毫不掩飾的依賴和脆弱。
    晚風吹起她單薄的衣衫，讓她看起來更加楚楚可憐。
    宋潛看著她抓住自己衣角的手，那微微顫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內心的不安。
    又看看她那張寫滿懇求的臉，
    他累了。
    身心俱疲。
    與其讓她繼續在這裏像個“望夫石”一樣惹人注目，引發更多流言蜚語，不如……先把她弄回去。
    “……走吧。”
    宋潛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疲憊，他轉身，沒有甩開她抓著衣角的手，隻是邁步朝校門口走去。
    崔熙熙愣了一下，隨即巨大的驚喜湧上心頭！
    他答應了！他願意陪她回家了！
    她立刻站起身，亦步亦趨地緊緊跟在他身後，像生怕跟丟的小尾巴，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盡管那笑容在淚痕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心酸。
    車上，宋潛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
    等到車子一停，他就下了車，看樣子在車上是裝睡。
    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一個在前，步伐沉重，一個在後，緊緊跟隨，卑微又執著。
    通往崔家別墅的路，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漫長。
    到了崔家門口，
    宋潛示意她進去。
    崔熙熙詢問，“你不去嗎？”
    “差不多得了，你再煩我，我就直接坐個高鐵走人。”
    “別……”崔熙熙緊張，然後乖乖的回家。
    等到了家門口，回頭站了一會，看著宋潛的背影消失在別墅區的林蔭道盡頭。
    他甚至沒回頭看一眼。
    “他生氣了…肯定是生氣了…”
    崔熙熙失魂落魄地低語，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那點想追上去道歉的勇氣，在宋潛那毫無溫度的眼神裏徹底凍僵了。
    他怎麽能這麽無情？她隻是想彌補，想靠近一點點而已！
    客廳裏，水晶吊燈的光線明亮得有些刺眼，卻驅不散那股壓抑的氣氛。
    崔正泰端坐在昂貴的真皮沙發上，眉頭緊鎖，不怒自威。
    謝蓮則站在一旁，保養得宜的臉上滿是嚴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崔熙熙一進去，就對上了父母審問的視線。
    “熙熙，東西呢？”崔正泰的聲音沉沉的，目光銳利地落在剛進門的女兒身上，開門見山，沒有半分寒暄，
    “你該知道分寸！纏著宋潛，撒嬌也好，耍點小性子也罷，隻要不過火，我們睜隻眼閉隻眼也就算了。”
    “但宋潛父親的遺物，是你能動的嗎？！”
    “你是不是想要恩將仇報，讓他恨你一輩子？”
    謝蓮也緊跟著開口，語氣帶著責備：“那是宋潛對父親唯一的念想！你把它藏起來，是想幹什麽？還嫌現在不夠亂嗎？”
    接連的質問和懷疑，
    讓崔熙熙的委屈像潮水一樣瞬間淹沒了她。
    她猛地抬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聲音帶著哭腔，“我沒有藏！我沒有搞破壞！”
    “我一大早就送去修複工作室了！那張照片邊角都磨損泛白了，我就是想幫宋潛修好那些照片而已！”
    “我想為他做點事，讓他能稍微高興一點點……你們為什麽沒有根據的就認為我要做壞事，在你們眼底，我就是這樣的人嗎？！”
    她越說越激動，聲音拔高，“我昨晚看到他電腦沒關，他在找深市婦幼的生產檔案，肯定是想找到自己出生檔案……我早上特意去求了李叔叔幫忙查！”
    “我隻是想幫他，想讓他知道我在乎！我難道就是什麽十惡不赦的人？我就不能做點好事嗎？”
    “我不奢望他立刻原諒我，我就想…就想能回到從前那樣，他對我好一點，就一點…”
    她淚眼婆娑地看著父母，仿佛在尋求一絲理解和支持。
    “幫他？”謝蓮歎了口氣，語氣軟了一些，“你這傻孩子，那你怎麽不說呢？”
    “不過……熙熙，媽媽知道你心裏難受，但你要明白，你現在和宋潛的關係不一樣了，他是你姐夫！”
    “你要保持距離，不能像以前那樣任性了。你為他做這些，或許隻會讓他更困擾，也讓你姐姐難做！”
    “姐姐？姐夫？”這兩個詞像針一樣狠狠紮在崔熙熙心上。
    她積壓的委屈、嫉妒和怨恨瞬間找到了突破口，如同火山般爆發出來。
    “你們就知道讓我懂事！讓我保持距離！那崔雪顏呢？！她難道就懂分寸了嗎？！”
    “熙熙！你胡說什麽！”謝蓮臉色一變，厲聲嗬斥。
    崔正泰也沉下臉：“不許胡說八道汙蔑你姐姐！”
    “我汙蔑她？！”崔熙熙的眼淚決堤，臉上帶著嘲笑，“當初我假死逃婚，她難道不知道？！”
    “她冷眼旁觀！她不僅沒攔著我，沒勸我，沒給家裏通風報信！她甚至…甚至都沒給我打一下掩護！她巴不得我消失得幹幹淨淨！”
    “然後呢？然後她幹了什麽？在我活得好好的時候，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搶走了我的未婚夫！她崔雪顏就夠正義嗎？！她就那麽無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