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下其實課都不多，不過畢竟是剛開學，等待著宋潛的事情還是很多的。
    宋潛盯著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開題報告大綱，右手無意識地轉著筆。
    桌麵上的咖啡杯已經空了大半，冷掉的咖啡漬在杯底結成深色的圈。
    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是輔導員發來的消息，標題加粗標紅——“關於參加知名企業家講座的緊急通知”。
    他揉了揉發酸的太陽穴，點開消息詳情。
    主講人是近年風頭正勁的科技公司CEO，講座主題圍繞“青年創業者的破局思維”。通知末尾特意標注：“全體大三學生務必參加，考勤計入綜合測評。”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教學樓的輪廓在暮色中變得模糊。
    宋潛關掉閃爍的微信窗口，那裏還躺著實習導師催要的市場分析報告初稿。
    他起身從抽屜裏翻出一包速溶咖啡，撕開包裝時粉末不小心灑在了鍵盤縫隙裏。
    “又要占用晚上時間。”
    他低聲自語，指尖劃過屏幕上講座的時間地點。
    明晚七點，大禮堂。
    這意味著他不得不把原本安排好的文獻綜述推遲到後半夜。
    手機再次亮起，是室友趙應發來的表情包，一隻熊貓頭舉著“收到請回複”的牌子。
    宋潛看著這老掉牙的表情包苦笑了一下，回複“收到”。
    他走到窗邊，看著樓下三三兩兩抱著書本走向食堂的學生，晚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帶來一絲涼意。
    或許，那位企業家真能講出些不一樣的東西？
    他想起自己卡在瓶頸期的創業計劃書，歎了口氣，轉身回到書桌前，將講座時間添加到日曆提醒事項裏，備注欄寫著：“帶筆記本。”
    ……
    報告廳裏空氣裏浮動著熱烘烘的期待感，連後排過道都站滿了人。
    宋潛捏著皺巴巴的筆記本，在攢動的人影裏艱難穿行，直到前排中央區域才發現那個孤零零的空位。
    他幾乎是貓著腰溜過去的，鄰座男生似乎被驚動了，轉過頭來。
    那是張過分幹淨的臉，額前碎發軟軟搭著，鼻梁上架著細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睛像浸在水裏的黑曜石。
    宋潛剛坐穩，講台後的聚光燈便驟然亮起，身著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裝的鄭書怡從側門走出，全場瞬間安靜下來。
    “……在商界摸爬滾打的十多年，教會我的第一件事是打破固有認知。”
    怎麽會是她？
    宋潛一時間愣住了，看了好幾眼才垂眸，表情有些複雜。
    他沒想到在學校也能看到這個名義上的母親，還能參加她的講座。
    鄭書怡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來，清冽如冰泉。
    宋潛想得入神，直到鄰座的男孩忽然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
    對方指尖捏著支銀色鋼筆，正往他筆記本上遞，紙上用淺灰色水筆寫著：
    “你東西掉了”，末尾還畫了個笑臉表情包，思故鄉表現出他的友善。
    宋潛猛地挺直腰板，臉頰發燙，把自己的東西撿了起來低聲說了句“謝謝”。
    男孩噗嗤笑出聲，露出兩顆淺淺的梨渦，又飛快地轉回頭去，隻是握著鋼筆的手指還在微微蜷動。
    這是誰家小孩？
    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a大的學生，也不怪宋潛會這麽疑惑。
    “你是高中生嗎？”
    宋潛把腦袋湊了過去低聲問道。
    男孩點點頭，
    “我讀高三了，不過我不知道我的分數夠不夠來讀A大。”
    宋潛挑了挑眉，有些驚訝地看著這個男孩，
    “相信自己啊，不過你怎麽會來參加這個講座？你現在不應該在學校上晚自習嗎？”
    男孩聞言搖搖頭解釋道，
    “我們現在都是自願晚自習，我不想上就走了。至於這裏，是我媽帶我來的，其實我也不想聽這麽無聊的東西。”
    他無奈地撇了撇嘴，看起來對這個講座一點也不感興趣。
    “自願晚自習？”
    宋潛有些咬牙切齒，憑什麽現在的高中生這麽幸福？以前他們可都是必須晚自習到十點半，早上也得六點過十分就上早自習，太不公平了！
    “是啊，我們周末也不用上課，寒暑假都不用補課了。”
    男孩話語裏明晃晃的得意讓宋潛心裏很不是滋味，偏我來時不逢春啊！
    “那你們倒是蠻幸福的，我以前哪裏有這樣的好日子。”
    “沒事的，我也隻是現在才享受到了這樣的時代紅利，馬上就要結束了。”
    男孩歎了一口氣安慰宋潛。
    “我謝謝你啊……”
    階梯教室裏的暖氣開得太足，宋潛把羽絨服脫了下來，指尖無意識地敲著筆記本。
    發言的已經換了人了，前排教授們的聲音像隔了層水，模糊成嗡嗡的背景音。
    他偏頭看向左邊的男孩——對方正用鉛筆尾端戳著下巴，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側臉線條幹淨利落。
    “這案例分析還不如去年的有意思。”
    男孩忽然轉頭，聲音壓得很低，帶著點笑意的氣音掃過宋潛耳廓。
    宋潛愣了愣，看見對方眼裏映著投影幕布的光，像落了兩顆星星。
    他鬼使神差地點頭，
    “你還聽了去年的？尤其是那個數據模型，明顯沒考慮變量誤差。”
    鉛筆在筆記本上轉了個圈，男孩把本子推過來，頁邊空白處畫著隻齜牙咧嘴的簡筆鯊魚。
    “還沒和你說，我叫鄭燁，就是隔壁高中的。”
    宋潛指尖觸到紙麵的溫度，他寫下自己的名字，末筆拖出個小勾：
    “我叫宋潛，是大三的。”
    “看你的筆記本，你也喜歡看科幻小說？”
    男孩注意到了宋潛的筆記本，雖然有些舊了，不過還是看得出來那個封麵是和某小說聯動的。
    “你這都知道？難道你也看過這部小說？”
    宋潛有些驚訝地抬頭看著鄭燁，後者點點頭露出一個矜持的笑容，
    “我也比較喜歡這部小說，看了好多遍，這個作者其他的作品我也都看了，不過還是覺得這個更好看。”
    “我也覺得，你還挺有品味嘛小孩哥！”
    宋潛捶了一下鄭燁的肩膀，看起來很是驚喜。
    “別叫我小孩哥，我已經成年了，不算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