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聲打斷思緒時，鄭書怡正用吸管攪動冰美式。
    抬頭看見門口站著個穿格子襯衫的年輕人，牛仔褲膝蓋處磨出毛邊，雙肩包帶子上掛著隻毛絨太陽掛件。
    ——和她想象中「穿著連帽衫敲代碼的技術宅」或「梳著油頭講資本故事的創業者」都不一樣，對方手裏還提著袋熱氣騰騰的生煎包，塑料袋上印著巷口那家老字號的lOgO。
    “鄭老板？”
    男生局促地撓了撓頭，將早餐袋小心放在鄰座，
    “路上看到生煎包剛出爐，就給團隊帶了點……抱歉，是不是打擾您了？”
    陽光斜照在他臉上，映出鼻尖幾粒細密的汗珠，眼神亮得像遊戲裏剛解鎖的圖譜。
    鄭書怡忽然笑了，抬手示意他坐下，
    “不會，我也剛到，你就是朝陽工作室的老板嗎？”
    這學生確實很有技術人員的氣質，看來兒子說的也不準啊。
    她剛想掏出來合同，就看到男生愣在原地並沒有坐下來，不由得有些奇怪。
    “怎麽不坐下來？你不是來和我談合作的嗎？”
    男生聞言趕緊搖頭，臉上全是惶恐，
    “不是的，鄭總，我不是朝陽工作室的老板！”
    他趕緊解釋，
    “我是工作室的技術人員，我叫阿哲，這次我和老板一起過來的。”
    “他讓我先過來和您介紹一下工作室的項目，因為我們準備的資料出了點問題，他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去解決了。”
    宋潛隻能讓阿哲來先口頭說一下，資料自己去臨時準備。
    “鄭總，實在是對不起！”
    他鞠了一個90度的躬道歉，臉上全是歉意和擔憂，害怕因為自己行為的不妥影響了合作。
    “沒事，既然是意外也不能怪你們，那你先和我說說吧。”
    鄭書怡不是難相處的人，麵對突發情況對方能這樣已經很好了，她也不應該太過於苛責。
    “好。”
    ……
    宋潛撞開咖啡店玻璃門時，喉結在幹澀的喉嚨裏狠狠滾動了一下。
    胸腔像個破風箱般呼呼作響，定製西裝的後背已洇出深色汗漬，他扶著門框彎腰喘氣，視線卻焦灼地掃過店內。
    牆上的石英鍾指向兩點十分，比約定時間晚了整整一刻鍾。
    他摸出震動不停的手機，屏幕上三個未接來電都是“阿哲”，心髒猛地往下沉。
    今早打印合同時光驅突然卡紙，偏偏備用文件鎖在公司電腦裏，這該死的意外差點讓大家的心血泡湯。
    “老板這邊！”
    靠窗的卡座傳來熟悉的聲音。
    阿哲正側身給對麵的中年女人添咖啡，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結實的肌肉線條。
    宋潛的角度看不清那個女人，不過從她的穿著看的出來是個細致的人。
    他攥緊懷裏的牛皮紙袋，快步穿過散著焦糖香氣的 tableS。
    鄭總抬眼時，她看見阿哲的手指在桌下極輕微地搖了搖，那是他們大學時就有的暗號：別慌，我搞定了。
    阿哲這十多分鍾裏和鄭總講了很多他們的構想，她這個不懂遊戲的都覺得有趣，聽的津津有味。
    “抱歉鄭總，路上出了點意外。”
    宋潛把文件袋放在桌上，指尖還在發顫。
    他抬眼卻愣住了，眉毛幾不可查地抖動了一下，眼底的不可置信都快溢出來了。
    怎麽會是她？
    “小宋啊，”
    鄭書怡推了推眼鏡，話裏卻聽不出責備，
    “阿哲說你為了趕這份補充協議，早飯都沒吃？”
    她就像不認識宋潛一樣，就事論事。
    阿哲笑著把一杯熱拿鐵推過來，
    “宋老板打印機壞了，跑了三家店才趕出來。
    您嚐嚐這個，他特意交代多加一份濃縮。”
    窗外的陽光斜斜切進來，落在鄭總翻開的合同上。
    宋潛看見阿哲在關鍵條款旁貼的黃色便簽，字跡遒勁有力，正是自己昨晚熬夜標注的重點。
    原來信任從不是憑空而來，是無數個並肩作戰的黎明黃昏，熬成了此刻不必言說的默契。
    這小子雖然平時大大咧咧，其實工作起來特別細心，事情交給他可以完全放心。
    既然鄭書怡假裝不認識他，那自己也沒必要扭扭捏捏，合作上麵的事情不應該牽扯到他們的血緣關係。
    也不能因為自己的那點心事就影響了整個工作室的利益，這可是大家通宵努力的結果，不能毀了。
    “鄭總，想必阿哲已經和您簡單闡述了我們工作室的方案，具體的我都打印出來了。”
    他表情恢複了正常，就像是平常麵對那些合作商投資商一樣，侃侃而談。
    鄭書怡邊聽邊點頭，眼底忍不住閃過一抹異色。
    原來自己這個兒子一直都很優秀……
    唉。
    ……
    午後的陽光斜斜地打在咖啡店的玻璃窗上，映出鄭燁和鄭安安狼狽的身影。
    兩人扶著門框大口喘氣，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濡濕，緊緊貼在皮膚上。
    鄭安安的白色連衣裙沾了些灰塵，她顧不上整理，目光越過玻璃猛地定住，隨即發出一聲短促的抽氣。
    鄭燁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靠窗的紅木桌旁，宋潛正將一份文件推到鄭書怡麵前，兩人相視一笑，右手在文件上方鄭重交握。
    陽光恰好落在那份燙金封皮的合同上，“合作協議”四個字刺得鄭燁眼睛生疼。
    鄭書怡微微側頭，鬢邊的珍珠耳墜在光線下晃出細碎的光點，她抬手攏了攏卷發，無名指上的鑽戒與宋潛的腕表碰撞出輕響。
    “哥...”
    鄭安安的聲音帶著哭腔，似乎很激動，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鄭燁的手還搭在門把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汗水順著下頜線滴在淺色襯衫上，洇出一小片深色水漬。
    玻璃窗裏的兩人鬆開手，宋潛拿起咖啡杯朝鄭書怡舉了舉，鄭書怡笑著點頭，眼角的餘光似乎掃過窗外，卻沒有絲毫停留。
    咖啡店的風鈴在頭頂叮當作響，鄭燁本來以為他們會因為曾經的那些關係爭吵，合作也因此泡湯。
    沒想到他們居然如此和諧地達成了合作，是和解了嗎？
    “哥，之前宋潛哥看到媽媽不是這樣的態度的，我真希望他可以回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