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的微光剛爬上窗簾，宋潛的房門就被輕柔的敲門聲喚醒。
    他頂著宿醉般的混沌坐起身，昨夜熬到淩晨三點的疲憊還掛在眼瞼。
    “誰？”
    他啞著嗓子問，心裏嘀咕著這個遊戲基地向來以注重隱私著稱，從無人會在這個時間打擾。
    門外傳來溫和的女聲，
    “宋先生，您的早餐。”
    他趿著拖鞋拉開門，隻見走廊燈光下站著位穿米白製服的工作人員，雙手捧著印著基地標識的保溫食盒。
    “這是...？”
    宋潛愣住了，記憶裏報名手冊從沒提過早餐服務。
    “基地為高級學員準備了晨間營養配餐。”
    工作人員微微欠身，將食盒遞到他手中，
    “您剛入住時登記過飲食偏好，這份是小米粥配蔬菜包，佐餐小菜是您標注過的低鹽款。”
    食盒入手溫熱，宋潛關上門打開盒蓋，蒸騰的熱氣裹著食物香氣撲麵而來。
    青瓷碗裏臥著溏心蛋，翡翠色的西蘭花襯著嫩黃的小米粥，旁邊還有碟切得整齊的聖女果。
    最底層抽屜裏甚至放著袋溫熱的牛奶，吸管斜插在開口處。
    他摸著微燙的食盒邊緣，忽然想起昨天報到時隨口跟前台提過自己有低血糖。
    窗外的晨霧正漸漸散去，陽光透過玻璃在粥碗裏投下細碎的光斑，宋潛舀起一勺粥送進嘴裏，溫熱的暖流從胃裏一直熨帖到心口。
    等他洗漱完已經七點四十了，本來以為自己夠晚了，沒想到另外三個人更是誇張。
    “你們還不出來？要遲到了！”
    阿哲擺擺手一點也不著急，
    “老板，我昨天都算過了，從這裏到那棟樓步行十分鍾都不要，快得很。”
    “而且這裏都是全套電梯配備的，根本不用擔心要爬樓啊。”
    宋潛無語，
    “這個無所謂，踩點我也會，但是去遲了你們就沒有位置學習了，懂嗎？”
    “啊！”
    阿哲頓時大驚失色，披了件衣服就匆匆出門，其他兩人也是一路狂奔。
    “唉，真是的……”
    宋潛倒是不急，他又不用學習，這次機會本來就是給他們三個人的。
    他隻是起到一個陪伴和生活輔助作用。
    晨光透過雙層玻璃傾瀉而入，在階梯教室的台階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光帶。
    這裏比大學階梯教室更大一些，環境也很好。
    講台上的中年男人將MaCBOOk連接至全息投影幕，銀白色的 lOgO在幽藍光線中緩緩旋轉。
    他指尖輕點觸控板，一款爆款遊戲的視覺概念圖便懸浮在眾人頭頂，幾何結構的城堡隨著視角轉換折射出彩虹光譜。
    “遊戲內核是情感的容器。”
    他操著帶加州口音的英語說道，右手在空中劃出流暢的弧線，投影裏的公主隨即邁開腳步，
    “當玩家操控角色跳過斷崖時，不是在完成操作指令，而是在體驗勇氣的具象化過程。”
    後排傳來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幾個學生正用iPad的Apple PenCil臨摹那些獲獎的視覺設計。
    全息投影突然切換成密密麻麻的EXCel表格，玩家留存率、關卡通過率、內購轉化曲線在深藍色背景上跳動。
    “爆款的本質是精密計算的共鳴。”
    他放大某段呈指數級增長的曲線，
    “我們在第七關加入母親形象的NPC，讓全球玩家在不同文化背景下產生了相同的共情——看這裏，櫻花地區的留存率提升了23%。”
    穿格子襯衫的男生推了推眼鏡，手機備忘錄裏“情感化設計”“數據驅動”的關鍵詞已經標紅。
    當投影展示出未公開的新作概念時，整個教室突然安靜下來。
    像素風格的森林裏，發光的狐狸正帶領玩家穿越四季更迭的場景。
    “記住，”
    他的聲音透過音響係統傳遍每個角落，
    “最偉大的遊戲從來不是被製作出來的，而是和玩家一起生長出來的。”
    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陽光恰好掠過他胸前的GDC終身成就獎獎章，在投影幕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周圍不少人都紛紛鼓掌，阿哲三人也跟著鼓起掌來，不過還是忍不住偷偷竊竊私語。
    “怎麽辦，聽不懂這老外嘰裏咕嚕說啥……”
    “是啊，我英語不是很好啊，他語速好快！”
    “這咋整，要是老板問起來我們不是得被揍死，失策了。”
    不過話雖這麽說，他們也不願意浪費機會，紛紛掏出翻譯軟件輔助學習。
    培訓室的空調風帶著涼意，阿哲卻覺得後頸沁出細汗。
    他的手機屏幕亮得刺眼，翻譯軟件的語音正一字一頓地蹦出英文單詞。
    他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隨時準備按下暫停鍵。
    剛才製作人講到“關卡節奏設計”時語速突然加快，軟件卡了半拍，他立刻倒回去重聽，筆尖在筆記本上劃出急促的橫線，生怕漏過那個關鍵的轉折詞。
    旁邊的小林比他更緊張。
    他的筆記本攤開在膝蓋上，左手握著手機，右手的鉛筆在紙上飛快地畫著：一個小人從平台躍起，拋物線旁標著“3秒滯空”，旁邊又補了個括號，裏麵是翻譯軟件剛彈出的“Weight&nent”。
    他的嘴唇無聲地動著，把中文和英文在舌尖滾了一遍，像是在確認這兩個詞能不能在腦子裏焊在一起。
    最後一排的小宇沒看手機，他盯著投影幕上製作人的手。
    那雙手在鍵盤上敲出代碼時指尖翻飛，講到“玩家情緒曲線”時又突然停下來，指尖在空氣裏劃出波浪線。
    他的眼睛跟著那波浪線轉，直到軟件的語音說“像海浪，有起伏才有記憶點”，他猛地一拍大腿，把阿哲和小林都嚇了一跳。
    他趕緊捂住嘴，在筆記本上寫下“海浪！情緒！記憶點！”，三個感歎號戳破了紙背。
    製作人喝了口水，培訓室裏隻剩下鍵盤敲擊聲和軟件的機械女聲。
    阿哲偷偷抬眼，看見幕布上的PPT換了頁，標題是“失敗體驗設計”。
    手機屏幕上，軟件正慢悠悠地翻譯：
    “要讓玩家覺得‘差一點就成功’，而不是‘我永遠做不到’。”
    他趕緊把這句話圈起來，旁邊畫了個哭臉小人，又在小人旁邊補了顆星星。